文／謝璦竹
攝影／顏志倫
隨著少子化加劇、人均壽命延長，退休後選擇再就業的人愈來愈多。儘管提早退休仍然是很多人的夢想，但退休後再就業是完全不同的風景，他們一方面固然出於增加收入的目的，但更多是為了豐富人生、貢獻社會。
國際上將65歲以上人口占總人口比例達到7％、14％及20％，分別稱為高齡化社會、高齡社會及超高齡社會。目前台灣已有6個縣市步入超高齡社會，也就是每5人就有1人是65歲以上的老人，分別是嘉義縣、台北市、南投縣和雲林縣，以及今（2024）年新增的基隆市和屏東縣。
原先國發會預估台灣要到2025年才會邁入超高齡社會，如今可能要再提前。因應人口結構的改變，政府與立法院雙頭並進推動修法中。
其中，《中高齡者及高齡者就業促進法》已於2020年12月4日正式上路，這是台灣首部保障中高齡、高齡者就業權益的法律。
另外，立法院社會福利及衛生環境委員會上（5）月排審「《勞動基準法》第五十四條條文修正草案」，不同黨派立委分別提出5個版本，其中立委吳春城和王正旭領銜的提案提出，將現行《勞基法》規定65歲雇主可強制勞工退休的規定，修正為「得由勞資雙方協商延後之」。
台灣的年長者勞動參與率相對國際而言明顯較低。勞動部統計顯示，台灣2022年高齡勞動力（65歲以上）參與率僅為9.6％，雖較10年前提高1.5個百分點，但遠低於美、日、星、韓的19％〜37％。
工作中培養好人脈
人力資源業者104公司針對中年後求職就業設有「104高年級」平台，擔任諮詢顧問之一的李益恭擁有40年的外商公司人資主管經驗，但他卻說，一生中被資遣5次很正常，重要的是，是否在工作中學到了新的經驗，並累積了人脈。
除了第一份工作是寫信給總經理毛遂自薦，其後一路上，李恭益都是靠著人脈步步高升。58歲因為被資遣而提早退休後，他又繼續以兼職的身分，在多家公司擔任顧問，工作了20年。他說，高齡轉職最關鍵的是要調整心態。
李益恭是馬來西亞華僑，高中在馬來西亞畢業後，申請到台灣的成大外文系就讀。外文系對他來說很輕鬆，128個學分就可以畢業，他卻足足修了158個學分，選修了包括新聞、旅館管理與教育等多領域的學分。
大學畢業後，李益恭的第一份工作是亞洲航空公司，當時是台南最大的企業。初生之犢不畏虎，雖然沒有任何推薦人介紹，他卻直接寫了一封英文信給總經理，兩天後就接到亞航人資部門通知面試。人資主管最後問他：「你認識我們總經理嗎？」他才知道，原來是總經理直接請人資部門約他來面試，讓他面談特別順利。
當時台灣外商很多，因為英文好，他一路上不是被挖角，就是資遣後立刻透過人脈找到新工作。在亞航工作兩年後，李益恭就經朋友介紹，跳槽到RCA（台灣美國無線電公司）。
在RCA一待就待了17年，薪水高，福利也好，也在RCA遇到後來結婚的太太。他本以為會一路做到退休，沒想到1986年RCA被奇異公司併購，他出於危機意識，考慮到夫妻都在同一家公司的風險，萬一公司又被收購，兩人一起沒工作就慘了，因此他透過介紹，跳槽到雀巢。
「人脈很重要，所以平常做人不要太囂張；換工作時，如果面試時不認識你，對方基本上把你當壞人，一答錯就淘汰了。」李益恭做人資主管經驗豐富，充分了解人力市場。
1988年，法國湯姆笙公司又買下奇異公司的RCA桃園廠，奇異在台灣一分為二，於是李益恭回到奇異擔任人資主管，太太則留在湯姆笙。「當時想，畢竟是兩家公司，不會一起收掉，風險降低了。」
之後湯姆笙因為RCA桃園廠汙染案，1992年決定關閉RCA桃園廠，李益恭負責資遣工作，雖然在工會抗爭下，仍圓滿完成關廠。之後，他轉到馬來西亞奇異工作，本以為可以回到家鄉，沒想到3個月後，獵人頭公司主動挖角，考慮到小孩的教育等種種問題，他又回到台灣，在開利冷氣工作。
但他並沒有在開利冷氣待到退休，又經過介紹跳槽到AT&T，在AT&T待了7年，期間AT&T分拆成立子公司朗訊，他在新成立的朗訊工作。2002年58歲時，台灣朗訊宣布收掉台灣業務，他也被迫提早退休。「以前台灣外商很多，現在都到大陸去了。」李益恭說。
工作中要時常學習新知與新技術。（示意圖）
調整心態 快樂工作
這一年對李益恭來說是關卡，不但被資遣，還遭遇太太與母親相繼離世的打擊。此前換工作都很順利，但58歲的李益恭想要再度轉職時，卻遇到「小廟容不下大和尚」的困境。
「悲觀的人即使在天堂也會抱怨，樂觀的人不管身在何處都會感恩。」李益恭不久前在臉書如此沉思：以前的自己是前者，幸運的是現在是後者！
2002年4月30日，李益恭被公司提前宣布退休，儘管一直在外商公司工作，收入頗豐，他的失落感仍然相當沉重，他在臉書形容：
「一股深深的失落感籠罩了我，從那天開始，我無法再走進那個熟悉的公司跟屬於我的辦公室了。當天我交還了陪伴著我7年的工作證、嶄新的手提電腦，常常載家人出遊的公司車，停用公司e-mail，交出辦公室鑰匙及所有的檔案。」
「帶著一盒私人物品，由警衞護送離開，沒有跟任何人道別，只能孤獨地坐上計程車，回到空蕩蕩的家。隔天，我就成為一名沒有收入的失業者了。」
不過，短短休息了兩星期，李益恭就找到兩家公司兼差，後來甚至又加入了第3家、第4家。他是怎樣做到的呢？
「年長者找工作最重要的是調整心態。」李益恭說，很多人面談時只說自己有幾十年經驗，但這對公司來說毫無意義；應該要告訴公司，你可以幫他們賺多少錢？省多少錢？或是避免被罰多少錢？
當時面臨「小廟容不下大和尚」困境的李益恭轉念：自己平常在公司工作時，並不是所有的工作都發自內心樂在其中，而只是必須做的例行業務，那麼，如果自己只做喜歡做的工作，要的薪水也只要兩成、甚至一成就可以了，因此，他只負責解決公司最重要的關鍵問題，大約是公司日常面臨問題的1成至兩成而已，相當公平。
最後他接下4家公司的顧問工作，每家公司每週只去上班一天，合計約為他退休前的8成薪水。而對公司來說，他要的薪水少，卻能提供近40年經驗的解決方案，平常有問題還可以隨時找他，因此別人都很尊敬他。「當時我的口號就是『少用一個外勞的錢，就可以找到一個有30幾年經驗的主管。』」
工作不是出賣青春
李益恭認為，再過若干年，企業為了生存，薪資策略將有所調整：滿50歲的員工每年最多只有40％的人可以加薪，另40％的員工薪水不動，剩下20％的員工會減薪，甚至被資遣。對中高齡上班族而言，這樣的前景不可謂不嚴峻。
他說，一個好的工作，除了不錯的薪水，更重要的是有沒有學到新的東西？有沒有擴增人脈？如果一個工作薪水很高，但後兩者都沒有，那就不能算是一個好工作。「你只是在出賣自己的青春。」
人脈的培養在工作者的職涯中太重要了。平常除了檢視自己的能力，也應該定期盤點自己的人脈有沒有增加？「平常與人交往，要讓人知道你的專業是什麼？你的個性如何？舉例來說，當別人需要你的專業時，可以免費提供一、兩次服務，也就是廣結善緣。」
而在找工作面談時，最重要的是了解、面對自己的優缺點。舉例來說，一個職缺同時有35歲和52歲的人要應徵，一般來說，公司或許傾向雇用35歲的應徵者，但52歲的應徵者自有其優點，包括35歲的人比較不穩定，隨時可能被挖角、家庭的責任比較重、可能常常要請假、不能配合出差等。
中高齡應徵者要放下「薪水一定要比從前高」的執念，他自己就是最好的例子，被迫提早退休後，又繼續工作了20年，且工作得很愉快，又有尊嚴。
資深工作者轉職找工作時，與其用傳統投履歷的方法，不如善用人脈。李益恭也以過來人的經驗說，在一家看似穩定的公司工作時，也要時時學習新知與新技術，「以記者為例，現在有AI，就要學習善用AI寫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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