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山慧寂禪師勉勵弟子，修行要內修見證自性，不要追求神通小技。神通是無關緊要的枝微末節，是見性的附加產物，唯有「明心見性」才是至關重要。若能精進修行見性，神通力和福報自然都會具足。
文／陳羿緻
仰山慧寂禪師（807～883年）俗姓葉，韶州懷化（今廣東省韶關市）人，唐代禪宗大師，嗣法於溈山靈祐禪師。溈山靈祐禪師是禪宗五家七宗「溈仰宗」的開山祖師，仰山慧寂禪師是第二代傳人。溈仰宗的宗名由來，「溈」是來自溈山靈祐禪師，「仰」指的就是仰山慧寂禪師。
自斷兩指 誓求正法
慧寂禪師自幼一心向佛，9歲在廣州和安寺出家，14歲時，父母帶他回家，要他結婚生子，但慧寂禪師一心只有修行證道，於是自斷兩指，跪在父母面前，表明誓求正法的決心。他認為修行正法、成就佛道，才是報答父母養育之恩最好的方法。父母見他意志堅決，只好讓他回和安寺繼續修行。
一段時日後，慧寂禪師離開和安寺，到各山頭遊方訪道。他先到江西參謁南陽慧忠國師的弟子耽源應真禪師，耽源禪師對他說：「當年，慧忠國師將傳自六祖慧能大師的修行心法，輯成九十七種圓相（註）授付予我，並說：『吾滅後三十年，南方有一沙彌到來，大興此教，次第傳授，無令斷絕。』我現在轉交給你，你要好好地奉持。」慧寂禪師得此祕笈，讀覽過後就一把火將它燒掉了。
（註）圓相是指禪宗修行者以拂子、如意、拄杖或手指等，於大地或空中畫一圓形圖相，有時也以筆墨書寫此類圓相，象徵圓滿無缺的真如佛性。圓相中或有文字及記號，以之開示開悟的過程。
過了幾天，耽源禪師又叮囑慧寂禪師：「上次交付給你的圓相笈本，你要好好珍藏。」沒想到慧寂禪師卻說：「我閱讀後就燒掉了啊。」耽源禪師聽了十分驚訝，便責問他：「這是本門珍寶，其中奧妙，唯有祖師宗師及修行到最高境界的聖者才能知悉，你為什麼燒了它？」慧寂禪師說：「我一看就了悟其真義，禪法最重要的是能夠體用，我已經受用了，就不執著於這個祕本。」耽源禪師點點頭，卻說：「雖然你一看就了悟，但失卻笈本，後人如何有這種開悟的機緣呢？」慧寂禪師於是說：「若有需要，我可以重新抄錄一本給您。」便重畫了一本呈給耽源禪師，而且內容和原本的一模一樣，毫無疏漏。由此可見慧寂禪師的記憶力過人，而且來處不凡。
參謁溈山 頓悟真佛住處
後來，慧寂禪師又前去參禮溈山靈祐禪師，《袁州仰山慧寂禪師語錄》有如下記載：
溈山問：「汝是有主沙彌？無主沙彌？」師云：「有主。」溈山云：「主在什麼處？」師從西過東立，溈山異之。師問：「如何是真佛住處？」溈山云：「以思無思之妙，返思靈焰之無窮，思盡還源，性相常住，事理不二，真佛如如。」師於言下頓悟，自此執侍，前後盤桓十五載。
上文中，慧寂禪師說自己是「有主」沙彌，表示他在修行上已有相當領悟。當溈山禪師進一步問他：「主在什麼處？」他就從西邊走到東邊，暗喻他追尋的是菩提達摩祖師從西天到東土所傳的直指人心妙法，溈山禪師立刻發現他的與眾不同。
慧寂禪師開門見山問：「哪裡才能覓得真佛呢？」他想知道，如何修行才能成就佛陀。溈山禪師開示，必須讓意識歸零，進入靈性法界，見證無量無邊的佛光。當自己已無任何意念妄想，才能回歸內在本源，通達自性、佛性。聽了溈山禪師一番話，慧寂禪師當下頓悟，從此隨侍在溈山禪師身邊，長達15年。
釋迦牟尼佛救世基金會總教授師覺妙宗明表示，事理不二的「事」，指的是現象界，「理」是本體界，因緣生之有為法為「事」，不生不滅之無為法為「理」，兩者其實是相通的；現象界是從本體界變化而來，若能修證到事理不二的一真法界，就是佛的境界。
仰山慧寂禪師勉勵弟子要內修見證自性光海，不要向外追求枝微末節的小神通。
溈仰宗風 父唱子和
溈山禪師和慧寂禪師的相處模式親如父子，有一次，慧寂禪師隨溈山禪師遊山，途中，溈山禪師坐在一塊大磐石上歇息，慧寂禪師侍立於旁，忽然一隻烏鴉銜了一顆紅柿飛來，柿子正好落在溈山禪師面前，祂拾起紅柿遞給慧寂禪師，慧寂禪師將紅柿洗好後呈給溈山禪師，溈山禪師故意問：「這是哪裡來的呢？」慧寂禪師說：「是師父您至高的修行德行感動了山鳥，銜來供養您的。」溈山禪師笑著說：「既然如此，你也應該有份。」便分了一半給慧寂禪師。言外之意，表示溈山禪師已認可慧寂禪師的修行境界了。
又有一次，溈山禪師和慧寂禪師一起出門放牛，溈山禪師想考考慧寂禪師，突然問：「你看我們這裡有菩薩嗎？」慧寂禪師很肯定地回答：「有。」溈山禪師說：「你看哪個是菩薩？何不指出來讓我看看。」慧寂禪師淡定地回答：「師父，您看哪個不是菩薩呢？還請您為我指出。」
從這段師徒對答，呼應了釋迦牟尼佛說的「一切眾生皆具如來智慧德相」，也是禪宗第八十五代宗師悟覺妙天禪師開示的，「每個人都有佛性，都有機會在這一世因修行正法而成佛」。
當慧寂禪師還是個小沙彌時，曾聽到一位僧人問石霜性空禪師：「如何是祖師西來意？」石霜禪師說：「假如有一個人掉落在千呎深的井底，不必依賴任何繩索拉拔，就能出得井來，這個人就可以告訴你答案。」意思是說，沒有人可以回答這個問題，意即菩提達摩祖師所傳的是什麼樣的妙法，是無法用言語轉述的，必須靠自己親自修行見證。
慧寂禪師參謁耽源禪師時，曾問：「井中人如何才能出來？」耽源禪師便罵他：「傻瓜！誰在井中呢？」後來參禮溈山禪師時，他又問了同樣的問題，溈山禪師就大聲召喚：「慧寂！」慧寂禪師回答：「在！」溈山禪師大笑說：「這就出來了呀！」慧寂禪師當下豁然大悟。
日後，慧寂禪師住山弘法時，經常引述這段過去，告訴眾人：「我在耽源處得名，溈山處得地。」也就是說，他在耽源禪師那裡得到的，只是禪的知解；在溈山禪師那裡得到的，才是禪的實悟，讓自己長久被困在深井的心境當下解脫。
仰山慧寂禪師多次呼應釋迦牟尼佛說的「一切眾生皆具如來智慧德相」，人人都有佛性，都有機會修行正法而成就。
傳揚究竟法 人稱小釋迦
隨侍溈山靈祐禪師多年，慧寂禪師才離開溈山，四處行腳。後來在江西宜春仰山興建棲隱寺，廣為弘揚禪法，大振溈山宗風。此後，慧寂禪師又稱仰山禪師。
仰山禪師強調，修行一定要究竟，有一次，祂上堂開示：「汝等諸人各自回光返照，莫記吾言。汝無始劫來背明投暗，妄想根深，卒難頓拔，所以假設方便，奪汝麁識。如將黃葉止啼，有什麼是處？」祂要弟子們各自直下照見內心清淨的本性，無須記誦祂所說的話，並表示眾人自無始劫以來，貪瞋癡慢疑的根性深重，妄想染著一時之間很難當下去除，因為眾人無明未破，祂才會採用方便教法，初步讓大家的意識暫歇，遠離妄想執著，但這就如「黃葉止啼」一般，是權宜之計。
「黃葉止啼」的典故來自《涅槃經》，是指父母為了安慰啼哭的嬰兒，拿取楊木的黃色葉子哄騙嬰兒是黃金，藉此讓嬰兒不再哭泣；然而，黃葉並非真金，這只是父母的權宜之計。同理，仰山禪師是要強調，順應眾生機緣的方便法，也是「權宜之教」，並不究竟。
仰山禪師又開示：「我今分明向汝說聖邊事，且莫將心湊泊，但向自己性海如實而修，不要三明六通。何以故？此是聖末邊事。如今且要識心達本，但得其本，不愁其末，他時後日，自具去在；若未得本，縱饒將情學他亦不得。汝豈不見溈山和尚云：『凡、聖情盡，體露真常。事理不二，即如如佛。』」
仰山禪師的意思是說，祂要教導眾人的，是如何成佛，所以大家應以莊嚴的心對待修行，要如實內修，見證到性海、光海，不要追求神通。為什麼呢？祂說：「因為神通只是無關緊要的枝微末節，明心見性才是至關重要。若能精進修行、明心見性，神通和福報自然都會具足。倘若未見性，卻妄想求得神通和福德，就如緣木求魚，難以達成。」
祂強調溈山禪師所開示的：「若能修證到沒有凡聖之分的一真法界，讓自性時時彰顯，通達永恆不變的常寂光淨土，現象界和宇宙本體一如，那時『心即是佛』。」
在《袁州仰山慧寂禪師語錄》中，還收錄了一段有趣的小故事：
有一天，一位僧人凌空而降，仰山禪師問他：「你從哪裡來的？」僧人回答：「我從印度來。」仰山禪師又問：「什麼時候離開那裡的？」僧人回答：「今天早上。」仰山禪師又追問：「那為何這麼晚才到這裡？」僧人不無得意地說：「我一邊遊山玩水去了。」此時仰山禪師正色表示：「神通遊戲則不無，闍黎佛法須還老僧始得。」當下指出，這位印度僧人雖有神通力，但還不能像仰山禪師一樣了透究竟佛法。僧人聽了，讚歎地說：「特來東土禮文殊，却遇小釋迦。」便合十向仰山禪師頂禮，又乘空而去。從此，仰山禪師就多了一個外號「小釋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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