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10-01

非典型就業者的困境，已成為全球共同的社會問題。非典就業比例持續抬升的歐美及日韓，紛紛思考如何建立更完善的「防坡堤」，阻擋零工大軍浪潮來襲。面臨人才短缺、青年逐步踏入非典型工作的台灣，又該如何因應這波新世代難題？

文／侯彥伶
攝影／顏志倫

不僅是台灣，世界各國亦正為非典型就業人口陡增而困擾。根據英國國會統計，目前英國約有500萬名自雇者，占總勞動人口15％；而同為亞洲國家的日韓，非典型就業人口比例則高達2至3成，都比台灣的7.13％還高。未來簽訂短期契約、成為非正式員工的人數，將會持續上升，零工經濟的影響也會持續擴大。

政治大學勞工研究所所長成之約分析，綜觀來看，主要是因各國愈來愈強調勞動條件保障，促使政府慢慢釋出勞動權益政策，導致雇主在人力資源方面，紛紛想方設法來因應。於是在歐美國家及日韓，可看到非典型就業現況是比台灣更複雜的。

歐洲各國已開始著手改善不合時宜的雇傭方案

成之約分析，在工作零碎化、彈性化的現今社會，傳統勞雇關係瀕臨瓦解，如何針對許許多多衍生出的新工作樣態，制定保障福利，是各國迫在眉睫的課題。以公辦社會保險健全的國家舉例，如加拿大、北歐等，雖有零工經濟的存在，但相對地立法保障也確實，勞工不必太操心自身權益。

放眼歐洲，非典型就業勞工愈來愈多，主因仍是歐洲遭逢長期經濟低迷，加上歐陸國家在勞動及社會保障規定方面，相對十分嚴格，促使雇主紛紛規避傳統政策約束，改用規定更寬鬆的「非典型雇用」來因應。

英國抗議零工時　德國思考準雇傭關係

以英國零工時契約（註1）、定期契約為例，便是雇主常採用的招聘方式，雖然增加了企業的人力彈性，順利減少成本，卻等同逼迫勞工在淡季時放「無薪假」，權益損害不言可喻。

註1：英國零工時契約（zero hour contract）指勞雇雙方未在簽約時訂定最低工時，雇主可依公司需求安排工作，勞工需隨時上工，依工時計薪，但無帶薪休假等福利，且平均時薪只有一般勞工一半。（資料來源：www.acas.org.uk/index.aspx?articleid=4468）

零工時契約常見於餐飲、零售業招聘，勞工必須承受無法預知工期的風險，也不知下一份工作何時來臨。針對零工時契約對勞工的壓迫，英國聯合工會公開呼籲政府，應修法將零工時契約列為不合法契約，重視勞工的就業穩定性。

工業強國德國則是試圖在雇傭與承攬關係之外，多增設一項「準雇傭關係」，擴大保障範圍，使任何型態工作者都能享有法令保護，為變遷快速的社會打一劑強心針，鞏固工業強國寶座。

成之約表示，雖然高比例的非典型就業，為勞動市場帶來更多彈性，但應給予所有非典型勞工更周延的保障，以及消弭勞工與雇主間的不對等關係，才能確保健康的國家經濟發展。

英國零工時契約的員工，集結抗議不合理待遇。（圖片來源：theinitium.com/article/20161203-dailynews -zero-hour-contract/）

台灣現況：外包、自雇者、獨立接案均不受勞基法保障

以台灣來說，受雇勞工的權益及福利都有明文規定，包括勞健保、退休金、特休假等等，若是雇主違法，至少可依法開罰；但反觀「非受雇勞工」，如外包承攬、自雇者、接案的獨立工作者等，都不在勞基法保障範圍內，也沒有就業保險及失業給付。這樣的權益保障，明顯已無法貼近現今勞動市場需求。

成之約表示，五花八門的新工作型態，促使我們思考：非受雇者權益該如何保障？在傳統的受雇關係與新興的非受雇關係以外，是否應學習德國，思考第三樣態的勞雇關係保障？當權利義務關係無法精確分類時，過於複雜的勞動情形，往往使勞工處在更不利的狀態。

修法增訂派遣保護法　員工不再成「免洗筷」

2016年，任職於台中榮總的派遣工集體控訴，醫院長年透過更換不同派遣公司，讓許多基層勞務員雖一直從事同樣工作，卻因2到3年一聘的契約，勞工年資不斷歸零重計，影響特休、病假等福利；更在派遣公司與醫院承包契約期滿時，違法解雇派遣工，積欠資遣費。

類似的社會問題，在過去屢見不鮮，肇因於台灣早年成立派遣公司門檻過低，只需申請營業登記、花費幾千元，也不用審查，就能成立公司；出了事則以倒閉為由，換名字再重新設立新公司，求償無門的派遣工也別無他法。

2004年以來，針對派遣工所草擬的《勞工派遣保護法》專法，因勞資雙方意見始終莫衷一是，導致草案擱置10多年未有結果。

台灣勞工陣線協會秘書長孫友聯表示，雖然專法最終沒有成立，但今（2019）年5月上路的《勞基法》修正案，仍對勞工助益良多。包括要派單位不得直接面試勞工，若有面試事實，視同直接雇用，不得轉掛派遣；以及派遣公司若有積欠薪資事實，派遣工得向要派公司索討等，協助派遣工脫離以往求償無門的窘境。

2019 年5 月勞基法修法重點

小明前往面試清潔派遣公司，對方要求簽訂3 個月合約，期滿必須走人，小明得拒絕❶；過了幾天，小明被發派至大承醫院清潔，在工作過程滑倒受傷，派遣公司卻突然失去聯絡，也不發薪，小明可向大承醫院索取工傷賠償及薪資❷。小明復原後尋找新工作，獲得大華醫院直接面試錄取，但上班後卻發現自己被醫院轉掛派遣公司名下，小明可依法提告大華醫院❸。

❶ 派遣公司不得與派遣工簽「定期契約」。
❷ 派遣工遭欠薪時，可向要派公司（實際工作對象）追討。若發生職災，要派公司需同時負賠償責任。
❸要派公司不得直接面試勞工。

青年應重技能培養　跳脫就業市場「被支配」角色

成之約分析，看似非典型就業市場是由政府與雇主主導，但其實一部分原因，也與年輕世代選擇工作的觀念轉變有關。要求彈性工時、不想整天綁在辦公室，幾乎成了青年求職時有志一同的想法。

成之約提醒，有意踏入非典型就業與斜槓族的勞工，除了注重雙重技能的培養外，也須隨時隨地、主動了解所有相關權益。例如自雇者不受勞基法保障，可自行至職業工會加保，確保權益；在選擇工作時，優先考慮未來發展性，沒有兩把刷子，不要冒然辭職成為自由工作者。

否則，從受雇關係轉移到非受雇關係的過程中，勞工將發現，整體報酬偏低，反將自身陷入窘境，下場可能如同日本的繭居族（註2），不只容易因收入不理想，產生工作倦怠、離職等想法，嚴重者甚至與社會脫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