禪宗第五十二代宗師臥龍祖先禪師：菩提自性　本自清淨

禪宗第五十二代宗師臥龍祖先禪師，聽了密庵咸傑禪師講述《六祖壇經》的「風動幡動」公案，當下立刻開悟，了悟風動及幡動都只是外境，無論外境如何變動，身心都安住在清淨光明的法界，不隨外緣起舞，不被外境所轉。

文／陳羿緻
繪圖／阿宇

臥龍祖先禪師（1136～1211年），俗姓王，號破庵，四川廣安人，南宋臨濟宗高僧，是禪宗第五十二代（臨濟宗第十五代）宗師，嗣法於密庵咸傑禪師。

臥龍祖先禪師幼年出家，曾經先後參禮四川成都昭覺寺隨庵守緣禪師、湖南德山子涓禪師及浙江杭州水庵師一禪師等，最後前往浙江衢州西烏巨山參謁密庵咸傑禪師，最終在咸傑禪師門下明心悟道，並承接禪宗臨濟宗正法法脈。

心不隨外境轉

祖先禪師初至咸傑禪師門下時，擔任知客一職，負責接待訪客及門眾。有一天，咸傑禪師為一位前來求法的出家人開示時，以《六祖壇經》所載「不是風動，不是幡動，仁者心動」公案為例，說明修行最重要的是不受外境變化影響，時時保有清淨、安然不動的真心。

《六祖壇經》記載，慧能大師在廣州法性寺時，見到兩位出家人為幡旗飄動的原因爭論不休，一位堅持是幡旗在飄動，另一位則說：「如果不是因為風吹動，幡旗怎麼會自己飄動呢？所以是風在動。」慧能大師聽了，就對他們說：「兩位大德不須再爭論了，不是風動，也不是幡動，是你們的心在動啊！」

咸傑禪師舉述這則公案時，恰好祖先禪師也在場，他在一旁聽到這番話，立刻心開意解、豁然大悟，當下契悟風動和幡動都是外境，而無論外境如何變動，修行的真心都不隨外緣起舞，因為自性「本自清淨，本無動搖」。

這也是禪宗第八十五代宗師悟覺妙天禪師經常提醒弟子的，修行人要「隨緣不變，不變隨緣」，面對人世間種種變化、挑戰及誘惑，都要不畏艱難、不受影響、不被汙染，身心要安住在光明淨定的法界，不要輕易被外境所轉。

祖先禪師因聽聞咸傑禪師的開示而大悟，隔日在寮房（僧人宿舍）前遇到咸傑禪師，禪師問他：「說說看你的修行心得。」祖先禪師沒有正面回應，只神色自若地說道：「方丈室裡有客人來了。」沒想到咸傑禪師一聽，便哈哈大笑而去。禪宗宗師對於弟子的修行境界，其實都是清清楚楚的，咸傑禪師有此一問，料想應是早就知道祖先禪師已經開悟，他哈哈一笑，表示對祖先禪師的認同，這是師徒之間的心靈契會，一切盡在不言中。

後來，咸傑禪師移駐蔣山太平興國禪寺，祖先禪師亦隨師前往，勤侍5年，精進不懈，盡得咸傑禪師的法要心傳。祖先禪師得法後，先後歷住夔府臥龍山咸平禪院、徑山靈隱禪寺、平江秀峰禪院、臨安廣壽慧雲禪院、平江穹窿山福臻禪院、湖州鳳山資福禪院等名山大剎，接眾無數，廣揚禪法。

祖先禪師住持靈隱寺期間，有一天，有位修行人前來請益，那位修行人開口便問：「胡孫子捉不住，願垂開示。」祖先禪師立刻回答他：「捉他作什麼？如風吹水，自然成紋。」

在佛門中，經常用「胡孫子」來比喻眾生躁動不安的心。「胡孫子捉不住」的意思是說，這位修行人表示自己經常心猿意馬，腦海裡充滿無法遏制的妄念，希望祖先禪師可以給予一些建議；而祖先禪師開口就說：「捉他作什麼？」，這是因為一般人的意識心會不斷生生滅滅，是很自然的現象，恰如「風吹草動」，也像祖先禪師說的「如風吹水，自然成紋」一般，只要風吹過，水面一定會起波紋，一旦風靜止了，水面自然也波瀾不生。

眾生度盡　方成菩提

這裡所說的風，其實是指業力的作用。換句話說，只要身心不清淨，就容易產生妄念；若是身心都清淨無垢，沒有任何業力的汙染，就不會再受意識妄念的干擾。

釋迦牟尼佛救世基金會總教授師覺妙宗明表示，對於初入門修行的人，若想從妄念紛飛的意識界，超越潛意識界，進入完全清淨的自性法界，其實沒有那麼容易。初修者難以調伏自己的起心動念，是很正常的，因此祖先禪師才會說「捉他作什麼」，因為妄念不是想捉就捉得住，想滅就滅得了的。

祖先禪師還有一段關於「如何對治妄念」的開示如下：

上堂，舉僧問古德：「萬境來侵時如何？」德云：「坐却著。」

師云：「古德雖是鐵作脊梁，未免費力；或有問臥龍『萬境來侵時如何？』只向道：『見恠（怪）不恠，其恠自壞。』」

文中有人問年高有德的老修行人：「禪定時，如果妄念紛起，眼前出現各種幻境，該如何是好？」老修行人回答：「繼續禪定。」

祖先禪師進一步開示，老修行人只答「繼續坐」，但即使他的脊椎是鐵打的，漫長久坐也未免太辛苦，因此祖先禪師表示，若有人問他：「萬境來侵時如何？」他就會告訴對方，禪定時無論見到什麼相，都不須在意，不要執著，那些境和相就無法干擾你，因為「凡所有相，皆是虛妄」，都是幻化而生的。如果著相，就表示還在意識界；反之，若能離一切相，即名諸佛。

因為會有所動搖、生生滅滅的，是意識心，不是「本自清淨」的本心。對於禪坐時頻生的雜念、妄念，悟覺妙天禪師開示，可以透過精神力的專注來讓妄念止息，只要能全神貫注專注於身上某個脈輪定點，做到像達摩祖師說的「外息諸緣，內心無喘，心如牆壁，可以入道」，專注力不受任何外緣干擾，一心向內持續深定，直到定入自性的光明法界，自然就是風平浪靜的朗耀世界。

在《金剛經》中，須菩提也曾經問世尊：「善男子，善女人，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云何應住，云何降伏其心？」，即如何保有成就佛菩薩的菩提願心？如何降伏起心動念的妄心？

世尊回答：「所有一切眾生之類，若卵生、若胎生、若濕生、若化生、若有色、若無色、若有想、若無想、若非有想非無想，我皆令入無餘涅槃而滅度之。如是滅度無量無數無邊眾生，實無眾生得滅度者。」

悟覺妙天禪師為弟子講授《金剛經》時，即鞭辟入理地指出，世尊給予的是最究竟的回答，佛所說的無量無數無邊的眾生，指的是身體裡面的眾生，不是外面的眾生；意思是說，必須清淨身體裡面無量無數無邊的眾生（細胞）業，讓所有細胞由原先的物質體都一一精神化，全部淨化成為發光體，其眾生性就得以滅度。而修行意欲成就正果，一定要「眾生度盡，方成菩提」。

法可心傳　不可言說

禪宗印心佛法的傳承，是由證道宗師「佛心傳心、佛心印心」，將「佛心印」直接傳入受法弟子的心靈，由此可知，真正的佛法無法憑藉語言文字而得。這種「不立文字、教外別傳」的特殊傳承方式，禪宗歷代宗師多有論及，而臥龍祖先禪師住夔府臥龍山咸平禪院時，也留下這樣一段開示：

上堂，舉藥山久不上堂，院主白云：「大眾久思法要。」山云：「撞鐘著。」眾纔集，山便歸方丈。院主隨至方丈云：「和尚許為大眾說法，何得一詞不措？」山云：「經有經師，論有論師，爭恠得老僧？」

師云：「藥山徑歸方丈，却似箇好人。只被院主隨後輕輕一揑，便見忘前失後。」

藥山禪師應院主要求上堂說法，卻不發一語，直接又回方丈室。這是因為真正的佛法須由證道明師以「佛心傳心、佛心印心」的方式來傳承，無法以言語傳法。

上述語錄記載，祖先禪師以唐代藥山惟儼禪師的一則公案為例，因為藥山禪師許久沒有上堂為眾開示，因此寺院主人忍不住對藥山禪師說：「大家都在期待您上堂說法。」藥山禪師回答：「好吧，那就撞鐘，請大家都到禪堂集合吧。」

沒想到眾人才剛剛聚集於禪堂，藥山禪師卻不發一語，又直接走回方丈室，寺院主人立刻跟著入室，著急地問藥山禪師：「大師，您已答應為眾人開示，為什麼卻一句話都沒說呢？」藥山禪師回答：「經有經師，論有論師，這怎麼能怪我？」

藥山禪師的用意是強調「佛法的深奧微妙無法以言語傳達」，就如當初世尊在靈山法會上，手持大梵天王供養的金菠蘿花，不發一語，拈花示眾，眾人都不了解世尊的意思，唯有大迦葉尊者破顏微笑，此時世尊才說：「吾有正法眼藏，涅槃妙心，實相無相，微妙法門，不立文字，教外別傳。付囑摩訶迦葉。」

院主對藥山禪師的行為無法理解，進入方丈室追問，但藥山禪師並未做出更深入的回應，只表示自己既不是經師，也不是論師，以此帶過。祖先禪師舉述這則公案，一方面點出藥山禪師的立意雖深遠，但可惜當時院主並未能參透；另一方面也暗喻，即使是熟讀百經、通曉經論的「經師」及「論師」，也未必是已經證道、有能力傳真正佛法的「佛師」，因此才說「言語道斷，心行處滅」；又說「無法可說，是名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