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謝璦竹
攝影／顏志倫
金融科技日新月異，網路詐騙也更為猖獗，由基層檢察官所組成的劍青檢改點名金管會、NCC與數位部堪稱詐騙國家隊，主因個人幣商、漫遊門號與第三方支付3大領域不受監管。
對此，前行政院長、新世代金融基金會董事長陳冲接受本刊專訪指出，台灣防制洗錢的漏洞，在於金融與非金融部門並未整合，因此需要高層例如總統出面主導統合，以利監管。
虛擬幣與加密幣淪為洗錢天堂，各界呼籲應予監管，金管會也承諾納管，並訂定了指導原則。不過，陳冲特別點出，金管會納管的虛擬幣有一定前提，指的是具有支付或金融投資功能的虛擬幣。按此二前提，絕大多數的虛擬幣都不符合。
翻開金管會聲明，金管會強調，虛擬幣並非貨幣，而屬於投機性資產，價格高度浮動，因此難用於支付用途，並按國際趨勢正名為虛擬資產或數位資產。
而所謂金融投資，指的是投資於傳統金融資產或工具，例如股票、債券、票據等；至於虛擬幣，屬於「數位資產」，國際間尚未將其視為金融資產或工具。
據金管會訂定的「管理虛擬資產平台及交易業務事業（VASP）指導原則」，雖然訂定了有關VASP資訊揭露、商品上下架審查程序、客戶與平台業者資產分離保管、交易的公正與透明度、洗錢防制、客戶權益保護、資訊安全、營運系統與冷熱錢包管理，以及機構查核等洋洋灑灑多面向的指導原則，但上述原則目前只能透過協會自律來強化內部控制。
至於更多的監理，金管會則期望「未來將與其他部會共同協力」。究竟虛擬資產涉及哪些部會？陳冲此前曾撰文點出，數位發展部應該扮演一定角色。然而，據報導，數位發展部卻表示，數發部只負責發展，不負責監理。對此，陳冲在專訪中直言，這就是典型三個和尚沒水喝的情況。
金管會納管的虛擬幣有一定前提，指的是具有支付或金融投資功能者。
洗錢涉及跨部會監理
去（2022）年數發部主委唐鳳受訪時曾表示，數位部負責踩油門，「沒有什麼監理性質」，日常監理權責仍由NCC擔綱。她還舉烏俄戰爭為例說明，戰爭中電信商的基地台遭到破壞，但烏克蘭的網路通訊仍然能夠全境漫遊，這是拜低軌衛星之賜，言下之意似乎數發部將肩負起發展低軌衛星的責任？是否低軌衛星就是她口中所稱「數位韌性」的關鍵？可惜，對於如何達到數位韌性的目標，唐鳳卻並未言明。
科技平台如臉書、Google、蘋果手機等，充斥詐騙廣告與簡訊，NCC的態度究竟如何？據台北市議員徐巧芯公開爆料，在NCC會員入口網，點選「單證比對進度查詢」，輸入確認碼，以及報關號碼，例如在國外買了一些物品，上傳報關文件時，就可以下載別人的自用切結書，個資全部都會被洩露。
如果政府連官網的資安都不能確保，又該如何確保國家的數位韌性？
5月間，立法院通過《洗錢防制法》修正草案，增訂無正當理由收集帳戶、帳號罪，最高可處5年有期徒刑，以阻斷及防制不法犯罪集團大量收集民眾金融機構帳戶、虛擬通貨帳號或第三方支付帳號等行為。
不過，該法的執行仍然只能靠業者自律。據金管會主委黃天牧在立法院答詢時表示，Google等科技平台有針對投資廣告驗證機制，需要政府核可的金融業者才能投放廣告，數發部也指出，已與Line總部溝通強化檢舉下架機制，在法律負連帶責任賠償情況下，相信都會配合。
不過，立委認為靠法院起訴太被動，而觀察《洗防法》修訂以來，臉書投資詐騙廣告依舊猖獗，修法嚇阻功效難言樂觀。
穩定幣問世 催生數位貨幣
在金融科技與資訊科技日新月異的今日，究竟應該如何做才能做好洗錢防制？陳冲說，金管會一向是在洗錢防制方面做最多的部會，但洗錢防制不能光靠金管會。
「舉例來說，民眾買鑽石時，鑽石珠寶商會要求你登記嗎？更不用說並不是所有鑽石販賣業都有加入銀樓公會。」陳冲說。
詐騙自古以來就層出不窮，遠在人類開始運用金融工具或金融科技之前。陳冲說，阻斷工具並不是唯一或最好的辦法，「小偷偷東西，砍掉他的手就有用嗎？」
陳冲一直站在支持金融創新的角度，對金融科技抱著期許的心態。他認為，白宮在烏俄戰爭期間，總統拜登召集18個部會，針對數位資產發展與監理展開研議，台灣也應該仿效。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白宮發布的加密幣監管框架中，還涵蓋了數位美元，即所謂的CBDC（中央銀行數位貨幣），框架指出，CBDC可以使支付系統更高效，為進一步的技術創新提供基礎，促進更快的跨境交易，因此敦促美聯儲（Fed，美國央行）繼續對CBDC進行持續研究、試驗和評估。
所謂數位貨幣，不同於虛擬幣與加密幣難以用於支付功能，因此不能稱為貨幣，而屬於數位資產，數位貨幣是由中央銀行發行，是legal tender（法償），與紙幣完全等值。
虛擬幣淪為洗錢工具，也催生穩定幣與數位貨幣的誕生。
全球數位貨幣的發展中，中國大陸發展最快。江蘇蘇州常熟市5月1日起，所有區內的國有企業員工和公務人員，薪水發放改以數位人民幣的形式支付，蘇州下轄的其他地區則以試點方式推行同樣計畫。
據中國人民銀行數字貨幣研究所文章《紮實開展數字人民幣研發試點工作》，數字人民幣體系與傳統電子支付工具能互聯互通，消費者可以「一碼通掃」。換言之，以前微信支付與支付寶之間互不相通，分屬不同系統，有了數字人民幣之後，將能互聯互通。
文章表示，自2008年比特幣誕生以來，基於去中心化、分散式記帳技術生成的私人數位幣市場開始逐步建立。但是，私人數位幣常被用於恐怖活動融資、跨境賭博、逃稅洗錢等犯罪行為，且發行私有貨幣的主體未知，缺乏國家信用的背書，無法保持幣值的穩定。因此，大陸對於私人數字幣一直保持嚴格監管的態度。
2020年臉書計劃推出其專屬的虛擬幣Libra（後改名Diem，其價值錨定美元），雖然並未實現，但其後商業機構競相推出穩定幣，錨定各國法幣，給國際貨幣體系、支付清算體系、貨幣政策、跨境資本流動管理等，均帶來極大風險與挑戰，這是中國人民銀行於2021年9月禁止並取締所有虛擬幣相關業務的背景。
數位貨幣 大勢所趨
然而，在元宇宙經濟迅速擴張的背景下，大陸元宇宙的產業佈局已經列入2022年《上海市電子資訊產業發展「十四五」規劃》等地方規劃。為匹配元宇宙產業及其生態的發展需要，滿足元宇宙內貨幣制度的構建，在此背景下，數位人民幣有其發行的迫切性。
陳冲長期支持數位新台幣的推動與發展，多次撰文表達看法，他認為，世界各國都在推動數位貨幣，台灣不能置身事外，這樣將冒著被世界潮流淘汰的風險。
「一般是learn by doing（做中學），現在是learn by others’doing（模仿），應該是更容易了。」陳冲說。
數位貨幣猶如記名鈔票，金錢的流向將全都露，如果全面使用，貪腐或詐騙都將無所遁形。不過，目前數位貨幣還在實驗階段，尤其對於銀行業的衝擊尚在評估中，同時，要建立人民對無形鈔票的信任，也需要相關法制保障，陳冲主張，啟動階段可以先設定金額上限較妥。
除了數位貨幣，在手機時代，支付方式也形成許多亂象。由於第三方支付並非電子支付，不受法律監管，出現許多人頭帳戶，也成為詐騙集團的工具。對此，陳冲認為，關鍵在於沒有做好KYC（認識你的客戶，即身分認證）。
根據《電支條例》規定，電子支付業務涉及金流的儲值與移轉，因此主管機關為金管會。至於「只經營收付交易款項業務」，只要公司登記營業項目包括第三方支付服務業，且保管金額少於一定數量者，則不必納管，主管機關為經濟部。
第三方支付納管的門檻，依據今年最新規定，須代理收付日均餘額超過20億元，一旦超過，就必須向金管會申請電支業務許可，並納入金管會監管範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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