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農耕升級 打造理想田園城市

都市農耕升級 打造理想田園城市

把夢想和觀察化為具體可描述的想法,設計本身也是一種工具,可以向政府和其他社區居民分享,並可做為推廣教育的工具。
~西雅圖食物森林創辦人格蘭赫里希(Glenn Herlihy)

文、攝影/陳昊安 圖片提供/梧桐基金會

2014年,柯文哲在其競選政見提出「田園城市」(Garden city)的構想,引起廣泛討論,有人批評「理想雖好,但有些天真」。時至今日,台北市的田園城市政策已有許多實際執行經驗,新北市府也推出「可食地景」(Edible landscaping)政策,強調都市空間的多功能利用,包括食物產出、營造景觀效果、安心的食物來源、食育及社群交流機會等,台中市也跟進,提出「城食森林」計畫並建立示範點。

「田園城市」的概念由英國人霍華德(Ebenezer Howard)提倡,鼓吹打造結合城市優點和鄉村特質,適合工作又可親近自然的生活環境。這個概念不僅是對理想生活環境的構圖,更點出一項事實:人們總是渴望與土地和自然有所連結。

面對氣候變遷、人口暴增、糧食危機及食物安全等諸多挑戰,都市農耕有了更多的功能和意涵,已成為各地蓬勃發展的城市運動,其中最著名的例子,就是西雅圖必墾食物森林(Beacon Food Forest),是目前為止,公有地上面積最大的食物森林。

必墾食物森林的兩位創辦人花了2年時間與市民溝通,獲得大部分市民支持及政府的支持後,開始透過志工組織建置食物森林,在設計上兼顧不同的族群,比如包含5種語言的標示牌、半身高的苗圃讓不便彎腰者也得以參與,更重要的是,透過食物森林的實踐,創造政府與民間在如何使用公共領域上的正面互動,西雅圖市議會已通過,食物森林的法定地位等同公園綠地,若建商要開發,須用同等面積的土地作交換。

除了美國,德國柏林、新加坡、英國陶德莫登(Todmorden)…世界各大城市幾乎都有不同的都市農耕型態,日本東京甚至有「銀座養蜂計畫」。在台灣,相關政策施行前,也早有許多先行者著手進行各種嘗試:

城市中的後花園 台北市錦華里社區花園

在有「天龍國」之稱的台北市大安區,有一個里處處可見植栽、綠地,更有里民共有的花園,它不是華廈社區裡專人維護的觀賞用花園,但草地全年長青,各種果樹、香草、葉菜…應有盡有,是里民最好的休憩、教學空間。

農村長大的錦華里里長溫美珠是這座花園兼菜園的大力推手,早在田園城市政策施行前,便將里內空屋拆除,進行綠化,同時消除治安、消防的死角,而藏在巷弄中的後花園,是協調國有財產局和國防部的空地,結合「植物銀行」,由里編制的園藝隊定期維護。

錦華里社區花園

左:花園中的香蕉結實纍纍。
中:里長溫美珠一邊巡視,手中一邊分株,準備扦插
右:炙烈的陽光下,新種的一批皇宮菜逐漸茁壯

溫美珠分享道,里內的羅老先生因喪偶相當憂鬱,她封他為園長後,羅先生每天到花園來巡視,點算植株數量、觀察生長情況,與園藝隊連繫,身體活動加上心理的成就感,讓他現在過得很開心,用客家話告訴溫美珠:「好在有這塊花園」。

花園外圍有人車分道的步道,內有多處木棧板供居民和寵物活動,草地除了美觀,更具有天災時緊急避難的實質用途,不只可搭帳篷過夜,還有兩處水龍頭提供水源,是溫美珠身為消防志工的細膩之處。

溫美珠說,花園裡的植栽風貌已經與最初的城市花園大不相同,許多果樹是民眾棄養或捐贈,她也會蒐集當紅作物和相近的作物,如:薑黃、薑、葛根,種植在同一區,讓民眾學習辨識,也透過移工喜愛的檸檬香茅與其結緣。

「有一個可親近、可觸摸的花園,讓大家的心變得很柔軟、很溫暖」,在溫美珠的綠手指下,不少奄奄一息的植株不僅重獲生機,還能分株、贈苗;幼稚園也來此進行戶外教學,學童親手採收蔥,中午做成午餐,還能帶一把回家,小朋友都好開心,「許多小細節是無心插柳,卻營造出許多樂趣。」

山環水流的都市淨土 台北市 松山第一市民農園

位於象山親山步道旁的松山第一市民農園,離繁華的台北信義商圈不到半小時車程,卻是森林環繞、山泉水澆灌的都市淨土,非專業的農友不定期現身打理菜園,也有不以種菜為目的、承租田地養瓢蟲的研究生,舉辦進修課的日子大家聚集到三合院內的教室,認真地學習技術、交流討論。

台北市松山第一市民農園

左:位於象山步道旁的市民農園,在納莉風災和園主生病的契機下,轉型有機
中:民眾正將穴盤中的菜苗移植到田地裡(圖片來源:CFARM)
右:自行搭建的棚架、便於取水的蓄水桶和各式資材,每片田地的面貌都不盡相同

這片農園由園主郭榮隆負責營運,台北產業發展局及松山區農會輔導協助。1996年成立時,以慣行農法為主,經過納莉風災重創,加上郭榮隆檢驗出癌症,在此契機下,轉作有機,每位承租戶都須經由郭榮隆「訪談」方可承租,承租農民平均年齡下降,且有所共識,相處更愉快。

「種田其實很辛苦,做有機的更難」,郭榮隆表示,做農事在物質上沒什麼賺頭,賺的是心靈富足和身體健康,從他的臉色和講話中氣十足的模樣,還真看不出是
罹病20年的癌症病友。

郭榮隆經常在園裡幫忙各農友田間的大小事,與農友聊天、交換與分享耕作的成果,但並不從事收費代耕。他表示,市民農園是讓人來「體驗農業的過程、體會作物生長的樂趣和做農的辛苦」,只是要採收的話,就到觀光果園。

郭榮隆也提到,種菜沒有師父,每個人講的方法可能都有些不同,而且每一塊土地的環境條件、生態都不會一模一樣,「就算科技發展水準愈來愈高,唯有生態無法複製」,因此種田什麼知識都要學,天氣、土質、生態…各種知識都要具備,遇到問題就要設法處理,學習與大自然共存共榮。

「We are what we eat」,認真對待食物、對待自然,就是認真對待自己。

師法自然的粗放式園圃 新竹市 梧桐基金會食物森林

在新竹高鐵站旁,步行約15分鐘路程,經過大片草地和被風吹歪了的小灌木,小小的指示牌指引人走向800坪大的示範區,這是台灣第一座位於公有地上的「食物森林」示範場域。

新竹市梧桐基金會食物森林

左上:鄰近居民、有志之士及志工夥伴,各路友人前來助陣
右上、左下:菜園的四季有著不同的風貌
右下:以回收竹筒作邊籬,因應貧脊土壤的厚土種植法示範區

「食物森林」由英文「Food Forest」翻譯而來,人類取得食物的原始方式是採集,從地底到樹冠層,四季皆有不同的食材,而食物森林包含天然林的幾項特色:多樣的物種、立體空間層疊的產出方式、兼容多元生態,包容分享而不獨占、可自然循環與永續再生等,頗有「師法自然」的精神。

眼見入口處茂盛的紫色番薯葉和小巧的青辣椒正對你招手,不禁問道:「你們的收成如何分配?」「我們會鼓勵民眾自行來採收,只採需要的,不要全部採光,也不要連根拔起。後來我們發現,民眾會不好意思來採收,反而要打電話請他們來採,或者辦活動,很困擾呢。」

獲得出乎意料的答案,但這片食物森林還有更多驚奇!

粗放式耕作 適合休閒農活

由於土壤貧脊,在不用藥的原則下,選擇了「厚土種植法」:第一層放上落葉、果皮等豐富的有機質並澆水;第二層防光層,一般家庭中的廢紙板便可勝任,可抑制下方的雜草生長,並提供適合土壤微生物生存、陰涼潮濕的環境;第三層覆蓋土壤和乾草,避免表土的水分蒸發。瞧該區植物生命力旺盛的模樣,這方法似乎很管用哪!

食物森林的特色區域「螺旋式菜園」,利用整地時挖掘出的建築廢棄物和石塊排列,螺旋是正能量的圖形,透過中央高、四周低的設計,讓水分多停留一段時間,螺旋中心種上較耐旱的玉米、茄子及朝天椒,後段種植需水量較大的葉菜類,也不忘以忌避植物做區隔並驅趕蚊蟲。

此外還有香草區、沙漠植物區,及不可遺漏的成排果樹,大家對它們抱持很深的期望,希望來年成長茁壯後可充當防風林,「在種樹的時候,我們謹守著樹穴挖深的原則,颱風來都沒有倒喔!」

偌大的區塊僅由不到10名的工作人員,加上幾名定期志工,每週進行1〜2次除草維護。原來食物森林的設計採粗放式耕作,不需太多人為介入,也符合都市人「休閒農活」的需求。

每月一次的「工作派對」,名副其實地,一同「工作」後,就坐在草地上開起「派對」。梧桐基金會鼓勵「減少購買、分享多餘」,由民眾攜帶的資材和器具來看,民間可是臥虎藏龍!食物和音樂更是派對中不可缺少的,氣氛總是相當愉悅。

食物森林的收成大家共享

食物森林的收成大家共享,記得不要一次採光,也不要連根拔起喔

回歸社區自主

明(2017)年,新竹六家這片廣闊的示範地將交付給社區居民,梧桐基金會將前往新竹市綠園道,建立另一片「食物森林」。陶曉怡說:「社區接手是必要的,回歸社區自主運作才有意義,但也花了2年時間。」

六家地區的食物森林,因離社區較遠及經驗不足,主要由梧桐基金會與政府進行溝通、認養和設計規劃,居民則一起勞動;這次前往新竹市,透過辦講座、說明會等方式,進行推廣教育和溝通,讓民眾在前期設計就參與。

綠園道食物森林進行設計競圖

綠園道食物森林進行設計競圖,各團隊的創意和用心,都集結在最終版設計中

「多元乾淨的食材、具生態性、不施用農藥肥料、可以綠化、永續,大家對這些目的沒有疑慮,謹守住最終的目標,方法都只是過程」,面對居民對食物森林的想像,只要充分說明、考慮可行性,展現出溝通的誠意和尊重,大家並不會存心刁難。

由下而上的參與,展現了民間的活力,並開創出更多可能性,「明年我們還考慮養蜂呢!」

校園裡也不乏農耕的例子,新北市福和國中由資源班老師林姿君提出,邀請正念生態村村長韋峻文協助,進行「校園版食物森林」的改造。

林姿君表示,農藝課讓學生抒發壓力,學習面對挫折。學生們就像不同的植物,有些喜歡除草,有些喜歡收成後分送,更有學生發下豪語,未來要參選新北市市長,他的政見就是要讓新北市的學生每天都能吃到有機蔬菜,其中一半向外採購,另一半則是由學校自行耕種。

不時受邀擔任校園講師的郭榮隆表示:「只要有老師或校長主動提出,兩者達成共識,通常就能順利推行,有一定成果後,家長也會支持或一起投入。」

不要作秀 要長期利用

不過,松山農會推廣部汪國華直言:「各地成效差很多!」由上而下,以政策推動田園城市的方式,利弊兼具,且綠園道食物森林進行設計競圖不提基層人員人仰馬翻,他指出,部分社區以外購資材的方式,使用上好的培養土和較成熟的種苗,種植萵苣、小白菜等淺根的短期作物,要求6〜8週就要看見成效,無法構成循環利用,作秀成分比較大。

此外,台北市將大筆經費撥給田園城市計畫,原有的農業補助減少,且因為有免費的土地可使用,導致郊區市民農園承租率下降,在配套和執行順序上可能須多考慮,他建議仍應以輔導農民為主,搭配讓民眾了解食物的由來。

而土地的延續使用目前仍是障礙,溫美珠提出爭取轉作社區公園的手段,但按現行規定,公園內可保留果樹,不能種菜,政府或可參考西雅圖政府的作法,讓食物森林或社區園圃擁有等同於公園綠地的法定地位。

親近自然、與人交流具有天然的療癒效果,大自然的智慧和生命力都是值得學習的,自然環境的演變總是不疾不徐,人為推動的空間轉化利用也當如此。

除了空地型的園圃,屋頂菜園、垂直柱式或植栽牆等,對於都會地區來說,都是很重要的綠地,也有助室內溫度的調控,比台灣更「都會型」的新加坡,政府便大力推動高樓綠化,透過更多元的想像和新技術的支援,都市農耕才能向前推進,把古老的農事玩出新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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