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中即將展開下一輪貿易談判，川普的關稅措施面臨來自美國國內質疑的聲音，而中國經濟下行的壓力也日漸高漲，美國希望改變中國體制，也希望防堵中國科技超前，但彼此錯綜複雜的供應鏈關係，讓貿易談判協議的出爐更加艱難。
文／陳羿緻
攝影／顏志倫
美中貿易談判持續進行中，川普總統至今為止，被問及美中談判進展時，仍然一貫表示「和中國的談判非常順利」。然而，儘管中國大陸近期釋出試圖緩解貿易戰的善意，通過外商投資法、智慧財產權保護等，但似乎仍不足以消除美方疑慮，川普與習近平峰會能否成會一事，消息一變再變，從3月、4月一直喊到6月。
美中貿易談判進程變化，在全球緊盯關注下，最新消息是美中兩國正籌劃盡快再舉行新一輪貿易談判，以期儘早結束世界兩個最大經濟體之間曠日耗時的貿易戰，但美中貿易協議似乎變數仍多，究竟為何雙方貿易協議的達成如此艱鉅？
美國最終希望改變中國體制
中華經濟研究院大陸經濟所所長劉孟俊表示，美中貿易談判可分不同階段來看，但在終極目標的設定上，美國與中國大陸有同有異，長期目標，美國希望能改變中國體制，這可以回溯到歐巴馬時期，2000年美國就與中國達成貿易夥伴關係，隔年美國將中國帶入WTO，希望藉由多邊國際社會的約束，讓中國進入全球貿易體系中，變成一個經濟市場國家，但美國發現，至今為止中國體制仍與他們原先預想有極大落差。
而當前美國總統川普的想法與做法，是另一個極端，當年歐巴馬設立TPP（跨太平洋夥伴進步協定），希望藉由多邊區域治理的力量來迫使中國改變，中國因而設立了自貿區。但川普上任後拋開TPP，直接採取雙邊談判策略，但劉孟俊提醒，這不表示川普就捨棄國際合作戰略，川普的策略是採雙線進行，除了賦加關稅雙邊貿易策略，另一方面加上拉長戰線的區域戰略－－印太戰略。
關稅談判是浮面現象，劉孟俊認為更深刻的背後因素，還是在於美國想要改變中國的體制。但就習近平而言，有他可以接受改變的地方，有他不願意改變的部分，可以改變的是習近平也想要推進中國深化改革，讓市場的力量發揮更大效應，不想變的是，他要保有一黨體制、國有體制。
目前美中貿易談判尚未結束，但中國已經提出一些改變，像是外商投資法，智慧財產權的保護等，劉孟俊推敲，這些雖然可以解讀成為了和緩與川普談判的張力，但就另一個角度來看，這些可能也是習近平想推動的，倘若無外在美方的施壓，或許在中國大陸並不易推動，目前態勢剛好可以借力使力，來推展中國內部部分體制的改革。
誰贏了這場貿易戰？
近來有外媒報導，當川普總統挑起貿易戰後，不少美國人也想問，美國付出的代價是否超過了好處？當川普聲稱美國贏了，經濟專家卻說，目前為止，美國經濟是輸家；另一方面最新報告也說中國出口嚴重下滑，究竟這場貿易戰誰是贏家？
「貿易戰開打，雙方都受損傷是一定的。」劉孟俊這麼說，短期已可見美國零售商品上漲，中低收入者生活更辛苦；中國大陸出口大幅下滑，因為在中國境內的出口商不都是中國人，還有許多是外資，目前因貿易戰關係，迫使許多外資撤資，使得出口減少，也導致中國失業率更高。近期中國國務院總理李克強在兩會政府報告中，措辭中多次提到「困難」、「危機」，這在之前中國官方的發言是很少見的情況。
中國國務院總理李克強在今（2019）年中國兩會政府報告中，多次提到「困難」、「危機」等措詞。（圖片來源：維基百科）
美中貿易戰成為持久戰，讓雙邊兩敗俱傷，但劉孟俊認為，美國可能還是比中國占優勢，因為美國施行減稅的關係，有些資金回流到美國投資，讓美國股票與經濟數據表現漂亮。目前看起來，除非像通俄門這類的官司纏身，否則川普在美國還是具有相當程度的支持率；中國方面則相對有時間上的壓力，若中國出口持續下滑、經濟數據不好，當前政權的合法性就會受到質疑。
美中供應鏈錯綜複雜 關稅戰難打
美國與中國的強國爭戰，讓許多人揣測，這會讓中國產生像當年蘇聯解體或日本泡沫經濟起落的後果嗎？然而不太一樣的地方在於，美國與俄羅斯不存在供應鏈的問題，而美國與中國彼此的供應鏈關係錯綜複雜。舉例來說，像美國品牌iPhone手機，就是在中國加工生產再出口到美國，這讓美國施壓起來相當棘手。
劉孟俊分析，若關稅戰繼續打下去，結果很可能會讓服務美國的供應鏈與服務中國的供應鏈拆成兩軌，形成供應鏈分流。
中國正處於改變經濟成長模式中，目前朝向內需市場發展，意謂將來會有一批廠商，不論是跨國企業、台商或中國本土的企業，它們的成長將會依附著中國內需市場，而依附美國市場的就會跟著美國走。有一天或許中國就不會再有加工出口基地，到中國投資生產就是專門針對中國內需市場，而原先的加工出口企業或許會漸漸移轉到東南亞，畢竟中國經濟環境也在改變，勞動成本逐年上升。
若供應鏈分流形成，美國就不用再擔心同時服務美中雙邊的企業，會將美國的技術移轉給中國的問題。川普設定關稅戰，或許也有看到背後這一層關聯性，希望引導造成供應鏈自然分流的結果。當初歐巴馬希望賈伯斯能將蘋果的生產轉回美國，但賈伯斯提出兩個困難點：首先是美國缺少供應鏈，再來美國沒有熟練的工人。
但將來若供應鏈分流，服務美國的企業，就能移轉到與美國走得比較近的東南亞國家生產，美國也會比較安心，不像目前局勢，要在談判敵對的國家中生產自己所需的物件。
美中貿易協議仍多變數
日前美國國務卿蓬佩奧重申，美中貿易協議必須要達到公平、對等市場准入，消除非關稅壁壘，建立機制防止竊取美國知識財產權。而歸結美中貿易戰的核心問題，劉孟俊認為，除了中國國家體制，還牽涉到科技戰，特別是中國在5G領域的發展已經與美國並駕齊驅，而5G和自駕車、AI人工智慧、AR、VR、IOT等等未來重要科技發展都息息相關。
美國表示，無論北京方面對購買美國商品和服務做出何種承諾，與中國的貿易協議必須解決中方涉嫌竊取美國公司商業機密和智慧財產權的問題。當前川普的策略是進行科技封鎖，從中國去美國的留學生，特別是與中國製造2025相關的人才，在美國停留的時間都受到限制，進入美國實驗室做研究開發的人員，也都特別列管；另一方面，針對中國在美國併購科技企業，施行大量圍堵與控管，因此自從2017年以後，中國到美國併購企業的件數就大幅度縮減。
至於近期是否能簽成具體的協議？劉孟俊分析，當美國布局完成，關稅、貿易都不是太重要了，體制、科技才是核心問題，但就短期或中短期來看，最有可能會採用步驟性、條件式調降關稅。
川普因有競選連任的壓力，基本上他應該也會希望貿易戰可以停火，但美國期中選舉後，民主黨取得眾議院，民主黨向來人權立國的味道較濃厚，民主黨領袖反而加碼要求川普不能隨便停火，因此即使川普想從貿易戰下車，也將承受來自美國國會的壓力。而若達成條件式調降關稅，川普就可以宣稱貿易協商有進展，讓他有勝利的果實可以入袋。
目前美國提出的協議中，有些條件是中國不會答應的，像是美國提出的檢討機制，要定期檢討中國的執行度，這絕對是中國無法接受的，美國也知道，但重點是中國要拿什麼交換？
中國這邊則顧慮川普像川金二會一樣，談判沒有結果或川普在簽署美中貿易協議時拂袖而去，都是中國不樂見的，因此川習峰會前的事務談判，彼此勢必都會更加謹慎，因而細節推敲時程可能會拉得更長。川習會從原本傳聞的3月底，現在可能一路延到6月，但川習會是否會提早？6月是否真能順利簽成協議？看來變數仍多，目前都是未知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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