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疫情時代　零接觸經濟萌芽

新冠疫情影響全球經濟結構與民眾生活消費模式，而疫情過後，這些模式是否將成為新常態？傳統產業會產生哪些變革？疫情又將帶動哪些新興產業盛行？面對新經濟架構，台灣該如何布局？

文／陳羿緻
攝影／顏志倫

新冠疫情發生至今大約半年，雖然尚未完全控制，但各國囿於經濟停滯帶來的危機，不得不紛紛採取逐步解封、恢復經濟活動與社會生活的措施。但由於這場突如其來的疫情，導致全球許多國家被迫封城、鎖國，除了全球製造業出現斷鏈狀況，許多企業也讓員工採取遠距工作應變；而不論是抗疫措施或疫情帶來的恐慌情緒，都對全球經濟市場與民眾消費行為產生巨大衝擊。

後疫情時代，社會各界開始關注並探討疫情對經濟結構、日常生活與消費模式造成的改變，在疫情過後，哪些模式將成為新的生活常態？傳統產業是否會因為疫情影響而產生大幅變革？或是疫情帶動了哪些新興產業的盛行？

零接觸經濟、個人服務經濟並存

中華經濟研究院國際經濟所戴志言博士認為，人類行為的養成，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變，除非遇到重大事件，譬如這次為了防堵疫情，各國強制宣布封城、鎖國，民眾迫於封鎖禁令而無法上街、出國，造成許多服務業停擺。但當限制令解除後，民眾的生活與消費行為相較於疫情前，是否會有重大改變，還需要再觀察。比較明確的是，生產端的經濟結構會把中國風險因素降到最低，是必然趨勢。

目前看來，大幅度的生活行為模式轉變尚未形成，但小地方的個人習慣已經開始改變，例如現在大多數民眾在出門前，都會在包包放入備用口罩，也比以前更常使用酒精及消毒液等；但就購物行為和消費模式而言，則可能舊習慣與新模式並存，到實體店消費的次數會減少，而網購頻率會增加；但因某些服務講究的是體驗質感，因此「零接觸經濟」雖然可能興起，但短期內仍無法全面取代人為服務。

以許多收費高昂的頂級餐廳為例，標榜的就是貼心的專人服務，可以適時觀察顧客的需求，而提供相對應的服務；但若改為機器人點餐、送餐，感覺又大不相同。又好比多年前發明的洗頭機器人，至今採用的比例仍偏低，表示一般大眾還是偏愛人與人之間的互動與交流。

反之，有些產業就比較適用於零接觸或數位化，像從事設計工作者或工程師，由於其工作內容是開發軟體或寫程式，所以最終成果的交付就可以數位化。因此，戴志言認為，若工作型態及成果是可以數位交付的，或許疫情後較容易轉型，遠距工作有可能會成為他們工作模式的新常態。

區域性組織主導力將高於全球性組織

由於斷鏈造成的經濟衝擊，讓全球化議題重新被檢視，過去數十年的發展，都是在全球化的架構下，進行不同國家的分工；但經過這次疫情，在大型的全球化網路系統中，應該還是會各自保有小型的全球化網路型態；因為若百分百在同一個國家製造，會面臨成本過高的問題，最初就是因為自由貿易而帶來全球化，但在後疫情時代的今日，全球化進程已被迫暫停或放緩，各國都開始思考過去舊有的架構，是否足以因應未來可能發生的全球性災難。為因應全球化，過去已歷經半個多世紀的諸多全球性組織，如聯合國、WHO（世界衛生組織）等，似乎也未能對這次的疫情衝擊，發揮預期的功能。

原本應該負責協調全球化規則與利益安排的組織，疫情後可能會面臨許多挑戰，而誕生新的組織。尤其在中國發生斷鏈後，加上川普上台後阻擋全球化，使得一些國際性組織面臨考驗。但全球化是否會因此全面停止？戴志言認為不太可能，「因為全球化已無法走回頭路，若長期不與其他國家往來、交換資源，除了經濟損失外，還涉及國際政治，產業貿易結構須重新翻盤，都不是容易解決的問題。」

當前國際趨勢仍以鼓吹自由貿易為主，短期的變化可以視為亂流，長期還是會在全球化的脈絡下，維持大趨勢不變，但極可能會產生變形。各國企業的生產方式、生產地點及成本，都會再重新衡量；生產方面會加強分散風險，主導的結構與力量會轉型；未來區域性組織的主導力，甚至可能會高於全球性組織，就像這次紐、澳兩國不等WHO發布新的風險建議，就自行決定恢復雙向旅遊。

智慧城市、數位轉型將加速進行

至於新的產業趨勢，「企業數位轉型與應用」過去幾年常被提出討論，但都沒有明顯成果；經過此次疫情，數位轉型的重要性更被凸顯。如何協助傳統公司善用數位化工具，加速轉型成可以使用數位交付、整合的公司，可能會是新的商機。

而且下個階段的數位轉型，應該會擴大著眼於，運用數位工具在原有模式中產生新的可能，而非只是將數位工具運用於廠區的生產及管理層面。例如，以前若需某些零件或金屬製品，會到工廠下單，完成後再到工廠取件；未來或許可以直接在家安裝3D列印機，從工廠資料庫選取所需資料，傳輸到顧客家中，用3D列印機列印出來；材料也可以預先送到家中，就能將原本工廠生產交貨的方式，轉變成消費者自行在家處理，快速取得零件、產品。

另一方面，醫療體系預計也會有較大變革；這次許多國家受疫情影響，醫療體系都承受超過負荷的防疫與治療壓力，未來可能會將防疫與檢測的概念擴大化；過去防疫屬於公共衛生、流行病學領域，以後的防疫系統可能會建構於智慧城市，或納入城市治理範疇。

就像疫情期間，許多大型車站的出入口都設置感測儀，以測知通行者是否有發燒現象。以前需等民眾已出現不舒服的症狀，到診所或醫院檢測後，才知道是否已發燒、感染；現在只要知道城市有人開始出現感染或不明症狀，就可以啟動管制及相關防護措施，偵測群眾是否顯現疾病初期徵兆，並篩檢出高危險群。另外像數位穿戴，也可以監測個人生理資訊，這些將來都可能被更廣泛地運用。

雖然偵測並記錄個人體溫，加上手機位置與門號的取得，就能回溯曾經接近哪個主機點；但這也引發侵犯個人隱私的爭議。然而在非常時期，政府應該可以取得相關豁免權；只是當疫情趨緩後，這些裝備是否常設，就需要再討論。

戴志言認為，就城市治理層面而言，數位感測系統日後可能會成為必須工具，特別是像東京、紐約這些超級大城市，每天流動的人口數量極大，若缺乏智慧管理功能，讓流行病患者到處移動，對城市經濟及居民健康安全都會產生威脅。

另外，疫情也推進了人們對防疫與生理檢測產業的想像，舊有的防疫檢測觀念與方式會有所改變，數位科技概念會被大量運用；檢測技術、新藥開發也會更加速進行。以前必須仰賴有經驗的人工進行配對，現在只要透過演算法，就能挑出最有可能的疫苗組合，新技術可以加速協助分析、實驗，包括驗血結果的讀取都會更快速。

未來的防疫機制，可能會運用更多數位工具，快速感測出病毒感染者。

如何因應新架構，是產業新布局的重點

有些產業則是因應強制令而催生的新服務，譬如外送餐飲平台的業績就大幅攀升；早期只有部分店家願意提供外送服務，現在則是外送機車滿街跑。在美國，也有一家以訂閱經濟模式經營的新創公司Blue Apron，服務內容是外送食材，並提供食譜，讓顧客可以在家自行烹煮；疫情蔓延後，這家公司的業績也一路上漲。

日前有媒體報導，顧客在APP下單後，有些生鮮超市或大賣場會有一組人員幫忙採購，再送貨到家；將來也可能進化成挑貨、送貨都是機器服務。目前，英美已有無人車及小區無人物流車，將貨物從超商送到家門口的零接觸服務試驗；這意味有些新型服務可能會從中誕生。

另外像是因應遠距教學需求，也可能加入AR、VR的運用，製造有如跟同學一起上課的臨場感；以前只有在科幻電影才會看到的情節，現在只要一台手機，就能驅動AR、VR，後端包含數位內容的教學整合，未來都可能有新的發展。

但數位化後，老師要面對攝影機講課3小時，在對數位工具掌握不夠好的情況下，也是一項挑戰，教學效果可能會打折扣；而且如果遠距教學模式成立，或許將來會出現線上教學名師，客製化的一對一線上教學，也是極可能會興起的市場模式。

整體而言，疫情後，哪些新興產業還會繼續存活、數位轉型是否能解決所有傳產的痛點，仍有待觀察；就像AR、VR科技，也仍有無法處理觸覺、味覺的侷限。

戴志言提醒，面對後疫情時代的布局，台灣除了要注意分散產業生產基地風險之外，也應強化避免營運風險，像是如何因應防疫下的市場封鎖、交通中斷或航運成本提高，以及財務管理風險（比如許多餐廳在疫情期間因現金周轉不靈而倒閉）。因為目前專家推測，即使這次疫情過去，將來很可能會再度（甚至經常）發生，所以在面對封鎖時的因應政策，政府應該提前部署。

另外也須思考企業價值網路建構的問題。以往大多將價值鏈重心放在中國，但若降低中國所占的比重後，每個國家所能提供的關稅條件、法律、生產投資成本都不同，所以應該在不同區域安排整合，評估出較好的模式。未來企業若轉變為「台灣、中國、第三地」的多核心運作方式，對於原有的企業經營、產業管理政策，也須提前因應調整。在全球化以變形方式繼續前進的態勢下，產業應如何因應新的架構，是台灣企業重新布局的思考重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