禪宗第五十四代宗師仰山祖欽禪師，自認不是大根器者，然而祂追尋成就的道心無比堅定，面對修行上種種困境及挫折，從未心生絲毫退轉念頭，反而更加倍精進禪行。經過多年持續不輟勤下功夫，某日因緣成熟，無意間見到一棵巍巍古柏，終於廓然大悟，當下契入佛道。
文／陳羿緻
繪圖／阿宇
仰山祖欽禪師（1216～1287年），號雪巖，福建漳州（一說浙江金華）人，宋末元初臨濟宗高僧，是禪宗第五十四代（臨濟宗第十七代）宗師，嗣法於徑山師範禪師，付法予高峰原妙禪師。
祖欽禪師5歲出家，16歲正式剃度，18歲就立志「此生一定要成就佛道」，繼而開始雲遊行腳，四處尋師訪道。祖欽禪師先後參禮雙林鐵橛遠禪師、靈隱寺善妙峰禪師、石田薰禪師；當他聽聞天目文禮禪師住持淨慈寺，又前往請益，可惜都未能契悟至高佛道；最後他前往徑山參謁禪宗第五十三代宗師徑山師範禪師，依侍師範禪師多年，終於因緣成熟而悟道，並繼承弘揚禪宗臨濟宗法脈的重責大任。
苦修多年 面對挫折仍不退轉
仰山祖欽禪師18歲在雙林鐵橛遠禪師門下修行時，從早到晚都非常用功地禪坐，一旦妄念浮現，他就趕緊向內觀照，有時坐了一整天，覺得彷彿只過了一彈指似的，經常連午齋時間到了都渾然不覺。
隔年，祖欽禪師轉而到杭州靈隱寺掛單，遇見一位來自處州的書記，這位書記卻提醒他，說他當時的禪坐只是「死功夫」，距離見證究竟佛地還很遙遠。祖欽禪師被說中痛處，他早就發現自己禪坐時有許多境界現前，但只要一下坐，所有境界就都消失無蹤，他也瞬間被打回原形，仍舊是個凡夫俗子。
書記又告訴祖欽禪師，參禪要對過往的禪宗公案提出質疑，並表示「大疑大悟」，「小疑小悟」。書記雖然自己平日不太下功夫，但由於他來自不菴禪師處，不菴禪師又是禪宗臨濟宗大師松源崇岳禪師座下的知名弟子，祖欽禪師覺得他所說的話應是可信，當下便改參起「乾屎橛」公案話頭，一味地疑東疑西。
但萬萬沒想到，這竟打亂了祖欽禪師原先的修行步調，雖然他更努力地一天到晚禪坐，甚至半夜仍不睡覺，繼續發奮勤練不倒單，但如此辛勤用功的結果卻適得其反，他只覺得身心昏沉散亂，連片刻清淨都不可得。
後來他聽說天目文禮禪師駐淨慈寺弘法，於是又改赴淨慈寺掛單，向天目禪師請益。天目禪師問他平日如何做功夫，他便從頭說了一遍，天目禪師就為他講述過去臨濟義玄禪師三次向黃檗希運禪師請示佛法大義，三次都被黃檗禪師棒打的典故，義玄禪師受棒打當下並未能開悟，反而是在大愚禪師的點化下，才明白黃檗禪師的苦心。
不過，聽了天目禪師的一番話後，祖欽禪師認為，天目禪師雖然話鋒說得伶俐，但並未能夠對症下藥，無法解決他身心昏沉散亂的問題，於是他仍舊照自己往常的修行方式，一逕坐禪。
當時在淨慈禪寺禪修的行者，還有來自漳州和泉州的7位師兄，也和他一起結伴坐禪，他們非常認真苦修，長達2年都不曾好好躺下來睡覺；另有一位獨來獨往的修上座，也是每天端坐在蒲團上，猶如一根釘在地上的鐵樁似的。祖欽禪師見他十分用功，每每想找機會向他討教，但修上座都避開了。
那2年期間，祖欽禪師的修行遇到很大的瓶頸，日夜都覺得身心十分睏乏，他形容自己就像一塊爛泥似的。有一天他暗自思量，覺得修行上既無法突破，身上的衣服也破破爛爛，整個人又窮又消瘦，不禁悲從中來，於是決定返鄉休息，放自己一段長假。
一心專注 身心皆空
休假期間，他將一切煩惱都先丟開，2個月後，他又返寺繼續參禪，沒想到這次禪坐精神比先前好多了；他才發現，原來晚上不睡覺的修行方式是錯誤的。有一天，他在走廊上又遇見修上座，這次對方沒有再避開，他問修上座為何去年都不理會他？修上座回答：「真正一心求道的人，連修剪指甲都覺得浪費時間了，哪裡還有空與你應酬？」
他向修上座坦言自己遇到瓶頸，禪坐時總是不由自主陷入昏沉散亂，但修上座認為那不是大問題，是他力求突破的心念不夠堅決，所以無法超越；於是他依修上座的建議，找了一塊厚實的蒲團，坐下後挺直背椎，將全身三百六十處關節骨骼一一向上提振，並將一切雜念都放下，就如眼前正準備迎戰萬敵那般地全神貫注，而就在如此一心專注的當下，他發現自己忽然整個身心都空掉了，一連3天，行住坐臥都特別清淨、輕盈。
此後的禪定，祖欽禪師又有許多新體驗，包括見證到「虛空粉碎、大地平沉」的殊勝境界，也明白過去的種種困難、無明煩惱及昏沉散亂，都來自於自己的心識；而當他證入自性法界後，因為自性「本無動搖」、「本不生滅」，他就證入了「動相不生」的空相境界。
然而他始終還無法進一步參透古人所謂「寤寐一如」的境界，達不到「晝則無想，夜亦無夢」、日夜全然清淨的狀態。當時他已經跟隨徑山師範禪師修行，覺得上師的說法都很有道理，但又似乎無法切中心中的疑竇，想要提問又不知從何問起。於是他轉而研究佛經及古語，也沒有找到讓修行再上一層樓的方法，如此又過了10年。
修行須緊跟明師 真修實證
直到有一天，當他什麼都不想，悠閒自在地走過佛殿前，抬頭見到一棵巍巍古柏，猛然之間，過去證得的種種境界和胸中的窒礙之物，竟瞬間廓然而散，彷彿走出了困居多年的暗室，立於明朗光耀的大太陽底下；當下他終於證入與上師徑山師範禪師同等的實相光明佛界。
證道後，祖欽禪師謙虛地感嘆自己並非大根器者，否則就毋須歷經這麼多的曲折及困難，可以更快地明心、見性、成就佛道。他勉勵後輩修行人，若想要見性成佛，一定要發大願，立下遠大目標──當下開悟、一世成就。
除了慈悲無私地分享自己的修行歷程，祖欽禪師更諄諄提醒眾人，修行首先必須跟對證道明師，其次要靠自己下功夫，否則聽再多旁人的境界，若非自己親身所證，不僅沒有幫助，可能還會被誤導而執著於相法修行。
祂更表示，真修實證就像旅人行路一般，若走了一、二里路，就只能描述這一、二里路途的風光；若走了千、萬里之遙，就能說得出這千、萬里路程的風光；但最重要的，還是要進一步證入有相天地乾坤之外的無為法界。
釋迦牟尼佛救世基金會總教授師覺妙宗明表示，每個人的修行境界不同，心得也不同，禪定最重要的是要超越地球時空，證入宇宙天地之外無邊無際的法界，就如《金剛經》所說：「一切聖賢皆以無為法而有差別。」因此一位修行人見地有多廣，端看禪定見證的境界有多深。
祖欽禪師勉勵眾人，修行一定要有自己的心得見證，祂認為若沒有自己的見證，就算是從世尊或達摩祖師肚裡經過，仍然不可能成就。可見修行一方面除了要有證道明師傳佛光（佛心印），另一方面還要靠自己下功夫，真修實證見證到的境界才是真實不虛的。
禪宗第八十五代宗師悟覺妙天禪師同樣強調真修實證的重要，在講授《金剛經》時，就特別命名為「金剛經真修實證」講座，期許弟子不只要明瞭經義，還要能夠行經，如實見證經文中所描述的境界。悟覺妙天禪師非常希望透過「金剛經真修實證」的傳法課程，讓更多有緣的修行人，能真正了悟佛陀住世救度生靈的苦心，並破除一切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不分出家在家，都能離一切相，早日成就佛道。
而從祖欽禪師的分享可知，雖然祂自認不是大根器者，但其追尋成就的道心無比堅定，經過持續多年不輟地勤下功夫，某日因緣成熟，因見到一棵古柏大樹，成就了悟道契機。雖然每個人修行悟道的因緣不同，但祖欽禪師面對諸多修行瓶頸仍堅決不退的道心，非常值得後世修行人學習。
禪宗第八十五代宗師悟覺妙天禪師（中）為弟子講述「金剛經真修實證」傳法課程。
30年禪心不移 見桃花而契悟
仰山祖欽禪師另外還講述過一則公案，也是強調禪心堅定的重要。當祂駐處州南明佛日禪寺時，有一天上堂，以靈雲志勤禪師「見桃花而開悟」的公案為例，勉勵修行人要一心向道，方有機會見證菩提。
靈雲志勤禪師是溈山靈祐禪師的弟子，志勤禪師為了求道，四處覓法，歷經30載仍未契悟。直到一天在山林間出遊，一時走累了，就坐在山腳下歇憩，一邊眺望著遠處的村莊。
當時正逢春天，志勤禪師忽而看到眼前燦爛盛開的桃花，心中有所觸動，當下開悟，寫下一首開悟偈：「三十年來尋劍客，幾回落葉又抽枝，自從一見桃花後，直至如今更不疑。」
志勤禪師表示，自己求道的過程如同一名四處漂泊的尋劍客，歷經30年辛勞，眼見樹木幾經落葉又復抽條萌芽，如此反復不已，直到忽然見到嫣然綻放的桃花而開悟，此後道心就更加堅定不移，終於獲得溈山靈祐禪師的印可。
對於志勤禪師「見桃花而開悟」的故事，仰山祖欽禪師也作了一頌：「兩岸夭桃花欲燃，一絲風動釣魚船。莫言世上無仙客，須信壺中別有天。」
洞山良价禪師與泰首座一起吃水果，泰首座對禪師的問題提出不究竟的回答，禪師立刻差人端走水果。這是洞山良价禪師對泰首座的一種棒喝。
詩句中，先是描繪兩岸桃花燦爛盛開的景象，再敘及徐徐清風下，見有漁船泊在江河上，重點在末兩句，祂表示，不要因為自己未曾見過仙人，就認為這世上沒有神仙；又說看來平凡的一個酒壺，有時壺中卻是別有洞天。
祖欽禪師的意思是，一般修行人在尚未證道前，對於本地風光（佛的實相光明法界）大都難以想像領會，但千萬不要因此就放棄修行之路。祖欽禪師的用意是強調，佛的境界是真實存在的，而佛境界是在實相法界，並非人人能輕易得見；若能像靈雲志勤禪師一樣，一心堅定向道30年，持續精進志業，就有機會開悟見道，證入前所未見的境界。
開悟的契機因人因時因地而異，從靈雲志勤禪師的開悟偈可以得見，他雖因目睹桃花盛開而忽然悟道，但若沒有先前30年的苦心覓道，一般等閒人即使見了桃花，恐怕也難以契悟。可見對於修行人來說，禪心堅定有多麼重要。
菩提自性 能生萬法
禪宗另有一則關於吃果子的知名公案，是記載洞山良价禪師與泰首座之間的問答機緣。故事是說，洞山良价禪師與泰首座某年冬天聚在一起吃水果，良价禪師問：「有一物，上拄天，下拄地，黑似漆，常在動用中，動用中收不得。你說說看，這有什麼錯嗎？」泰首座回答：「錯在動用中。」良价禪師聽了，沒多說什麼，卻命侍者將果桌撤走了。
祖欽禪師駐台州仙居護聖禪寺時，曾經以這則故事為弟子開示，原文如下：
舉洞山道：「有一物黑似漆，常在動用中，動用中收不得。師云：『可煞自由，過在什麼處？』師云：『兩手分付。』泰首座道：『過在動用中。』師云：『相隨來也。』若是護聖門下則不然，有一物明似日，不在動用中，動用中無不得。且道，還有過也無？若有箇漢，出來道「無」。山僧未免也拈出一顆斷江柑子，聊陳薄供。卓拄杖一下云：「莫怪空踈，伏惟珍重。」
上文所述的「黑似漆」指的是意識，意思是說，當心處於意識界，起心動念都緣自根塵作用，人就身處黑暗的法界。而泰首座回答「錯在動用中」，並非最究竟的回答，因為人會受心的作用而產生種種行為，這其實並沒有錯，重要的是，這個人的作為是以意識作主？還是自性作主？
覺妙宗明補充，若是意識作主，萬相就隨之而來；若是自性作主，則「菩提自性，本來清淨」，自然是沒有問題。因此祖欽禪師表示，如果是祂，就會說，有一物像太陽那麼明亮（指自性），平常如如不動，一旦啟用，即能生萬法，所以說「無不得」。若行住坐臥一切作為都能以自性作主，還會犯錯嗎？自然就毋須擔憂了。
祖欽禪師最後說，若座下有人已經修行至「一切自性作主，不會再犯錯」的程度，可以站起來說一聲，祂一定也會以柑橘相贈供養。這是祖欽禪師勉勵弟子要朝向以「自性作主」為修行目標，也表達出祂企盼弟子早日「明心、見性、成佛」的殷殷期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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