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禪宗三祖僧璨禪師開示,修行不能用意識修行,要用自性修行;如果面對外在種種事物還會挑三揀四,起憎愛之心,就是還有分別心,還停留在意識界。僧璨禪師強調,用意識修行和用自性修行的差別可說是差之毫釐,失之千里,意識修行只停留在人間,自性修行才能證得無上乘佛果。
文/陳羿緻
繪圖/阿宇
僧璨禪師(510~606年)是禪宗第三十代宗師,也是中國禪宗三祖,嗣法於慧可禪師,付法於道信禪師。
史上有關僧璨禪師的相關資料非常少,《景德傳燈錄》和《五燈會元》都記載,最初僧璨禪師是以在家居士身分參謁二祖慧可禪師,當時僧璨禪師身患惡疾,長年受病苦折磨;然而慧可禪師不僅看出僧璨是大根器,最後還付予佛心印,承接禪宗法脈傳承的大任。
《景德傳燈錄》有一段記載如下:
北齊天保二年,有一居士,年踰四十,不言名氏,聿來設禮,而問師曰:「弟子身纏風恙,請和尚懺罪。」
師曰:「將罪來,與汝懺。」
居士良久云:「覓罪不可得。」
師曰:「與汝懺罪竟。宜依佛法僧住。」
士曰:「今見和尚,已知是僧。未審何名佛、法?」
師曰:「是心是佛,是心是法,法佛無二,僧寶亦然。」
士曰:「今日始知罪性不在內,不在外,不在中間,如其心然,佛法無二也。」
師深器之,即為剃髮,云:「是吾寶也。宜名僧璨。」
上文是僧璨禪師初次拜見慧可禪師的情形,時空背景是西元551年,當時60多歲的慧可禪師在鄴都、衛城一帶行化宣講,祂身負達摩祖師付囑的心印傳承,當時由於遭受外道毀謗及朝廷打壓,迫使慧可禪師必須低調地弘法,但祂闡揚禪宗正法的腳步未曾停歇。另一方面,祂也特別留心尋找足堪荷承弘法大任的法嗣傳人。
有一天,一位40歲左右的白衣居士前來拜見慧可禪師,他謙恭地合十,向慧可禪師說:「我宿來深受風恙所苦,或許是我的業障過於深重,以致病苦纏身,無法解脫。能否請大師為我開示,我該如何懺悔,才能消除這些業障呢?」
一心住位 佛光普照
慧可禪師看了看他,便說:「把你的業障拿來,我幫你懺悔超度。」男子聽了,一時愣住了,低頭沉默許久後,終於開口說道:「我找不到業障給您。」此時慧可禪師親切和藹地笑說:「我已經將你的業障超度清淨了,以後你不用再過於擔憂,就好好地依循『佛、法、僧』三寶修行吧。」
對於慧可禪師所說的話,男子並未完全明白,又問:「您要我依循『佛、法、僧』修行,今日見了您,我可以理解『僧』是指像您一樣的證道大師,但『佛』與『法』指的又是什麼呢?」慧可禪師為他開示:「心即是『佛』,心即是『法』,『佛』與『法』並無分別,其實『佛』、『法』、『僧』都是一樣的。」
男子聽了,當下豁然開朗,高興地說:「今天我才終於明白,所謂業障,既不在心內,也不在心外,更不在心中,而是起於意識心的造作。如果心識汙染,就有業障;而如果能夠向內自省,回歸清淨的本心,就不會再受業障所縛。」
慧可禪師知道這是一位大根器者,便接受男子的禮拜,當下為他剃度,並賜法名為「僧璨」,意喻只要他願意持續精進修行,將來在修行上必定可成大器,更會是擔負禪宗法脈傳承的璀璨僧寶。
釋迦牟尼佛救世基金會總教授師覺妙宗明表示,人的罪性是在意識界和潛意識界,若能時時住位在自性的光明法界,只有清淨的佛光,哪裡還會有罪業?人之所以會產生煩惱和病苦的原因,是因為住位在凡夫界,任由意識和潛意識主導,犯了「貪、瞋、癡、慢、疑」三毒二邪,才會有煩惱、痛苦及罪業;若能隨時隨地將心定位在佛性的法界,就能隨時清淨放光、自在無礙。
因此,我們要讓心定位在佛的法界,不要定位在凡夫界。因為心定在凡夫界,人就是眾生;心住位在佛界,眾生就是佛。可惜一般沒有修行正法的人,可能連自性的存在都不知道,遑論要住位在清淨的佛性法界。
隱居潛修 以身護法
僧璨禪師皈依慧可禪師後,隨侍在其身邊2年,日夜勤勉精進禪修,不僅身上的疾病漸漸痊癒,爾後慧可禪師勘驗並認可了僧璨禪師在修行上的實證境界,便將佛的證量,也就是佛心印,以「佛心傳心、佛心印心」的方式傳給僧璨禪師,成為中國禪宗三祖。
慧可禪師對僧璨禪師說:「釋迦牟尼佛在靈山法會將『正法眼藏、涅槃妙心』付囑給摩訶迦葉尊者,那是無相實相的『佛心印』,也是無比殊勝的佛陀正法。當年我的師父達摩祖師歷盡千辛萬苦,千里迢迢將佛心印從西天印度帶到中土,並將無上尊貴的佛心證量傳承給我,現在我也將心印付囑給你,同時將衣缽交給你作為信物,你必須用心守護,絕對不可讓如此珍貴的禪宗心法在世間斷絕。」
慧可禪師將法脈傳給僧璨禪師後,嘆說:「數年後,恐將會有國難來臨。」因此又交代僧璨禪師先隱居山林,不要急著出來弘法。僧璨禪師詢問:「既然師父能夠預知未來,可否更詳細地為弟子開示呢?」慧可禪師回答:「並不是我有先見之明,而是在我師父達摩祖師所傳的《般若多羅懸記》有一段記載,提到『心中雖吉外頭凶』,我推算時間應該就在不久後,所以你不要提早出來弘法,以免遭受迫害。而我因為還有宿債待償,必須到鄴都一帶弘法,你就先隱居避世,靜待未來時機成熟再出來弘法。」
其實慧可禪師當時已知,日後禪宗正法將受到嚴重的官方打壓及傳統佛教徒迫害,因此他希望自己先盡量承擔這些災難,讓後代弟子將來的弘法環境更安穩,可以順利地弘揚禪法。
接下來的數十年,僧璨禪師謹遵師囑,往南至舒州(今安徽省)皖公山與太湖縣司空山一帶,一方面潛心修行,一方面等待弘法時機,一直到隋朝開皇十年(590年),才正式駐於安徽山谷寺公開弘法。爾後到了開皇十二年(592年)時,有位14歲的小沙彌來參禮僧璨禪師,並在日後接下僧璨禪師的衣缽,他就是中國禪宗四祖道信禪師,而山谷寺也被稱為三祖寺。
從中國初祖達摩祖師、二祖慧可禪師到三祖僧璨禪師,其傳法歷程之所以會困難重重,甚至慧可禪師還遭遇法難,受到官兵無情追殺而捨身護法,究其原因,是因為當時一般人以為唸經、誦經才是修行,不了解那只是意識修行的方便法;而佛陀正法的真諦不在「相」,而在「心」,禪宗歷代的祖師宗師就是希望讓更多人醒悟,讓更多修行人了解,這種偏離自性、落入相法修行的方式才是外道,而禪宗的修行是超越意識、進入清淨的光明本體,這是靈性的修行,更是可以讓修行人一世成就的成佛法門。
識心不動 自性啟用
僧璨禪師幾乎沒有留下任何著述,唯一一首傳世的《信心銘》,將開悟的方法與境界說得十分透澈,值得後世修行人參考、自勉。
僧璨禪師開宗明義就說:「至道無難,唯嫌揀擇。但莫憎愛,洞然明白。毫釐有差,天地懸隔。欲得現前,莫存順逆。」意思是說,修行不能用意識修行,要用自性修行;如果面對外在種種事物還會挑三揀四,起憎愛之心,就是還有分別心,也就是還停留在意識界。僧璨禪師開示,意識修行與自性修行的差別可說是差之毫釐,失之千里,意識修行只停留在人間,自性修行卻能證得無上乘佛果。
僧璨禪師又說:「多言多慮,轉不相應。絕言絕慮,無處不通。」多言多慮代表意識心的作用,這是在人間。而一般人若想從人間超凡入聖,必須先超越有相界,經過無相空相的階段,才能再進一步進入實相佛菩薩的光明法界。絕言絕慮則是要做到識心不動,也就是禪宗第八十五代宗師悟覺妙天禪師開示的「心死則靈生」,當意識心停歇了,不再有任何妄念和雜念,杜絕了意識、潛意識的汙染,才可能悟入自性、佛性的光明法界。
僧璨禪師在《信心銘》還說:「二由一有,一亦莫守。一心不生,萬法無咎。」這是強調修行的過程必須放下執著,諸如「空、有」,「善、惡」,「是、非」都是二分法,但真正的佛法是不立兩邊,不但不要執著於二分法中的任何一邊,甚至連本體的「一」都不要執著。雖然本體會演變出許多外相上的境界,但我們都要能夠識心不動,不要執迷於眾生界,隨著識心而生生滅滅;要懂得放下一切,回歸本體,保持清淨,只有清淨,才能直了成佛。
一即一切 一切即一
至於自性法界的境界,僧璨禪師開示:「非思量處,識情難測。真如法界,無他無自。…無在不在,十方目前。極小同大,忘絕境界。…一即一切,一切即一。但能如是,何慮不畢。」覺妙宗明表示,僧璨禪師是說,自性、佛性的法界是無他、無我的法界,不能用意識思量及推測。當證入真如法界時,萬法皆空;沒有時空,也沒有大小遠近,此時本心和宇宙本體已融為一體。我們每個人的心就是宇宙,宇宙就是我們每個人的心;如果人人都能禪修正法,修證到這樣的境界,就會明白,在佛的實相光明法界裡,大家都是生命共同體。
世尊說,人人都有佛性,都可以修行正法而成佛;而僧璨禪師在《信心銘》也指出,修行必須住位在本心的世界,如果仍停留在意識界,就會有分別心,凡事只考量自己的立場;而如果懂得向內修行,凡事以佛性作主,人人作佛,就能同體大悲,世界也能臻於大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