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山本寂禪師開示，佛性本自光明圓滿，修行人切勿讓超然的覺性，沾染絲毫人間意識的知見汙染，因為意識心念一動，就會障蔽內在自性的光芒。
文 / 陳羿緻
曹山本寂禪師（840～901年）俗姓黃，泉州莆田（今福建莆田）人，晚唐禪宗大師，師承洞山良价禪師，為禪宗五家七宗「曹洞宗」二祖。
本寂禪師從小精研儒學，19歲在福建福州靈石山出家，25歲受具足戒，後至江西參謁洞山良价禪師，隨侍在洞山禪師身邊修行數年，終獲洞山禪師密付心印。
志慕六祖 大振曹洞宗風
本寂禪師初見洞山禪師時，洞山禪師問：「這位修行人，你叫什麼名字？」本寂禪師回答：「本寂。」洞山禪師又說：「再多說說你的法號深意吧。」本寂禪師卻表示：「沒什麼可以多說的。」洞山禪師再問：「為什麼不說呢？」本寂禪師說：「那就不是『本寂』了。」
洞山禪師點頭肯定，因為本寂指的是清淨寂滅的自性本體，既然是清淨寂滅，又何須再多說什麼？洞山禪師相當滿意本寂禪師的回答，十分器重他，本寂禪師自此也成為洞山禪師的入室弟子。
跟隨洞山禪師修行若干年後，本寂禪師準備到他處行腳，便向洞山禪師辭別，臨行前，洞山禪師密付心印予本寂禪師，接著問：「今後要往哪裡去呢？」本寂禪師饒富禪意地回答：「不變異處去。」洞山禪師說：「不變異處，豈有去耶？」本寂禪師率真地答稱：「去亦不變異。」
師徒二人的對答充滿禪機，可見當時本寂禪師已明心見性。因為「菩提自性，本自清淨，本不生滅，本自具足，本無動搖」，所以當洞山禪師說：「哪裡還有去呢？」，本寂禪師回答「去亦不變異」，意即不論祂去何處，內在的佛性都一樣清淨無染、不生不滅，不論外境如何變化，都保持如如不動，不受影響，不會心隨境轉。
離開江西洞山後，本寂禪師先到廣東曹溪禮拜六祖慧能大師塔，再回到江西吉水，當時已有許多修行人非常仰慕本寂禪師，紛紛請祂出來開堂講法，本寂禪師因為尊崇六祖慧能大師，便將自己所住的山命名為「曹山」，世人遂稱祂為曹山本寂禪師。
唐僖宗時黃巢作反，值此亂世，曹山禪師為躲避戰亂，輾轉來到宜黃，當時有位信眾王若一，發心捐贈一處「何王觀」作為道場，迎請曹山禪師住寺傳法，後來曹山禪師更名為「荷玉觀」，駐錫在此廣揚禪法，一時僧眾雲集，洞山禪師這一法脈傳至曹山禪師，宗風大振。
佛性作主 頓超三界
曹山禪師傳法經常強調自性是主宰，是我們真正的主人翁，祂認為修行最重要的是相應清淨的自性、佛性。在《撫州曹山本寂禪師語錄》有如下記載：
僧問：「沙門豈不是具大慈悲底人？」
師曰：「是。」
僧云：「忽遇六賊來時如何？」
師曰：「亦須具大慈悲。」
僧云：「如何具大慈悲？」
師曰：「一劍揮盡！」
僧云：「盡後如何？」
師曰：「始得和同。」
上述文中，一位僧人問：「修行人難道不應是具足大慈大悲的人嗎？」曹山禪師回答：「是。」僧人又問：「忽遇六賊來時如何？」曹山禪師表示，仍然必須具足大慈悲心。僧人問：「如何才能做到呢？」曹山禪師回答：「必須當機立斷，一劍揮盡。」
這裡所說的「六賊」，是比喻「眼、耳、鼻、舌、身、意」等6種感官意識，也就是「六根」的根塵。曹山禪師的意思是說，當識心生起時，就要立刻以智慧之劍去斬斷無明意識，也就是以智慧轉化無明。僧人又問，破除無明之後會如何呢？曹山禪師說「始得和同」，「和同」就是回歸清淨的自性、佛性，那就會如同僧人最初所問，是一位具足大慈悲的修行人。
何以這麼說呢？釋迦牟尼佛救世基金會總教授師覺妙宗明表示，因為佛性原本就是大慈大悲，我們相應內在佛性，自然就具足大慈悲心。禪宗第八十五代宗師悟覺妙天禪師開示，「凡夫識用，聖者智用」，所以修行必須放下根塵意識，才能進入內在佛性世界。
悟覺妙天禪師還有一首重要的傳法開經偈：「一心大圓覺，菩提總持行，一頓超三界，當下如來身」，所謂「一頓超三界」，就是當下離相，相應佛性，從意識界頓悟進入無相實相的光明法界，此時人佛一體，也就「當下如來身」。
再舉一段曹山禪師強調「修行要相應自性，持清淨戒」的開示為例，《撫州曹山本寂禪師語錄》記載如下：
僧問：「學人十二時中，如何保任？」
師曰：「如經蠱毒之鄉，水不得沾著一滴。」
經由上述短短數句問答，可見曹山禪師主張修行應該持有嚴謹態度，表達其對嚴守戒律的重視。僧人詢問，修行人一天24小時中，要如何保有身心清淨、不斷長養自己的道行呢？曹山禪師回答，必須像行經蠱毒之鄉般地戒慎恐懼，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一滴水都不能入口，才能杜絕憂患，不讓蠱毒有任何機會進入體內。
寓意是說，修行必須嚴守無相清淨戒，不受現象界任何物質的引誘、迷惑，無論面對多麼美好的事物，都不能生起一絲一毫的凡心貪念。要與絕對清淨的菩提自性時時相應，沒有任何意識上的汙染，就可以恆常定在清淨、光明、喜樂的境界，這樣就是保任。
修行人不論業力如何，若得遇證道明師傳無上妙法，只要真心懺悔，發大願力精進修行，都有修行成就的機會。
體用雙亡 事事無礙
曾經有一位紙衣道者前來參訪曹山禪師，曹山禪師問：「如何是紙衣下事？」道人回答：「一裘纔掛體，萬法悉皆如。」曹山禪師又問：「如何是紙衣下用？」道人僅向前應答了一聲，便立脫而去。
紙衣下事的「事」，指的是現象界的萬事萬物，道人說「萬法悉皆如」，表示他的心已與萬法融為一體。紙衣下用的「用」，是指本體、道體的作用，而本體是看不見的。面對曹山禪師的提問，道人展現了他的神通力，當下靈性脫離色身而去。
但沒想到，曹山禪師對道人這樣的修行境界並不多肯定，反而提點他說：「你只知道怎麼去，何不真正理解怎麼來呢？」道人一聽，忽然睜開眼睛問：「一靈身性，不假胞胎時如何？」曹山禪師回答：「未是妙。」道人又問：「如何是妙？」曹山禪師說：「不借借。」
道人已經修到神識可以隨時脫離色身，具有這樣的神通力，但曹山禪師卻說那還不是修行的最高境界，道人想知道如何才是曹山禪師說的至高妙境，曹山禪師答以「不借借」。
「借」是藉由看得見的現象，讓人體會看不見的本體，「不借」則是跳脫形象，也就是無所住於相。而曹山禪師開示的妙境「不借借」，則是「體」和「用」都放下，不再執著；因為執著於胞胎是「借」，執著於不假胞胎也是「借」。
修行到最高境界的佛師，雖然色身也會生死，但對祂而言，生死和涅槃並沒有差別，也就是不二。所以修證到生死即涅槃的最高境界時，法身可以來去自如，那時便是「體用雙亡，事事無礙。」道人一聽便真正了悟，向曹山禪師感恩道聲珍重，就此羽化而去。
曹山禪師為此作了一首偈頌：「覺性圓明無相身，莫將知見妄疎親。念異便於玄體昧，心差不與道為鄰。情分萬法沉前境，識鑒多端喪本真。如是句中全曉會，了然無事昔時人。」
覺妙宗明表示，這首偈頌的要點是說，佛性光明圓滿，是沒有形象的光體，修行人切勿讓這樣超然的覺性，沾染任何人間意識的知見汙染，因為只要意識心念一動，就會障蔽住自性的光芒，讓自性瞬間黯淡。
偈中所說的「情分」和「識鑒（種種知見）」都屬於意識界，而任何意識上的起心動念，都會讓修行人偏離真理大道，也就是遠離佛性。曹山禪師說，如果懂得這層道理，就是「了然無事昔時人」，昔時人就是找回本來的我，也就是回歸內在的本佛。
妙心真傳 闡提成佛
曹山禪師還有一段開示，也非常值得修行人深思。當時有一位僧人請教曹山禪師關於闡提之人和無明之人的問題，僧人問曹山禪師：「如何是大闡提人？」曹山禪師回答：「不害怕業力的人。」僧人又問：「如何是無明人？」曹山禪師說：「始終不知覺悟的人。」僧人再問：「這兩種人當中，哪一種人的未來更堪憂呢？」曹山禪師表示：「無明的人。」因為無明的人，始終不開悟，執著於不修行正法，接不到觸機開悟的因緣，也就沒有解脫六道輪迴的一天。
曹山禪師又開示，「闡提人」分為很多種，有一種是沒有半點善根，所作所為皆逆天妄為，殺父、弒母、謗佛害佛、破壞僧團和諧及毀壞禪寺道場等無惡不作，這種人必定會墮入無間地獄，受種種苦。
另一種雖知要去除無明和貪愛等業源，但不懂得修行正法，意識汙染未能清淨，無法真正放下妄心和妄念，也不相信因果，將來一樣不能跳脫生死輪迴，將會墮於六道，受種種果報。
還有一種則是另類的大修行人，雖然知道自己身上有過去世的業力，但懂得修行無上正法，這一世也不再起無明，不生任何貪愛俗塵之心，也不犯「貪瞋癡慢疑」三毒二邪，像這樣的大闡提人，堪稱是大修行人。
《大般涅槃經》說，「一闡提者」雖然不具善根，造作種種惡行，然而其佛性不斷，如果時節因緣成熟，懂得迷途知返，又蒙諸佛菩薩大悲願力加持，仍有可能萌生善根，進而虔心修行正法，一樣有機會解脫生死，成就無上佛果，也就是所謂「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曹山禪師以「闡提者成佛因緣仍未斷滅」勉勵修行人，不論過去宿世業力如何，一旦得遇真師傳一真妙法，必須善加把握珍惜，只要真心懺悔，不再犯戒，發大願力精進修行，一樣都有機會蒙證道佛師以大威德力加持，得妙心真傳，證無上妙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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