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中日韓三國之間的地緣戰略矛盾及歷史問題依舊難解，但三方在經貿上利害與共，因此儘管去（2019）年日韓關係降到冰點，日前中日韓成都峰會依然成形。由此也可看出三方彼此在經濟合作上，展現的強力意願與共識。
文／陳羿緻
去（2019）年底，中日韓峰會終於順利在成都落幕；由於日韓關係在去年因為「徵用工賠償問題」，而陷入1965年建交以來的最低潮，事前有許多專家存疑，以為這場峰會或將暫停，可見最終能順利召開，誠屬不易。
這次會議結果不僅中日韓三國達成共識，並發表共同聲明，另一個讓眾人關注的焦點是，促成日韓首腦安倍與文在寅進行場邊會談，為日韓關係的改善尋求突破口；當然，北京支持此次峰會的態度是關鍵。
從峰會成形得以看出，雖然三方舊有的地緣戰略矛盾及歷史問題難解，但彼此在經貿上利害與共；尤其在川普掀起的保護主義作為下，中日韓皆有共識，決議共同推進區域多邊自由貿易體制，為彼此合作爭取最大的共同利益。
中日韓達成共識 推進RCEP及FTA
輔仁大學日本語文學系特聘教授何思慎表示，從這次中日韓峰會發表的聯合聲明看來，合作是「新三國志」的關鍵字，中日韓一致同意推進自由貿易協定（中日韓FTA）及區域全面經濟夥伴關係協定（RCEP）等自由貿易及區域經濟一體化領域的合作，也定下中日韓未來10年的合作展望。
何思慎認為，此次成都峰會具有2層意義，其一是可以看出中日韓未來三國的關係發展態勢；此外，則是對東亞多邊經貿架構將產生關鍵性影響。除了中日韓囊括的3組雙邊關係，對於未來整個東亞區域的整合，這3個國家的合作有其必要性，而他們也藉此次峰會，明確表達彼此合作的意願。
中日韓峰會的成形，最早是因應亞洲金融風暴，在現今日韓關係不佳時，原先也有傳聞峰會不確定能成形，但最後三方會談還是舉行了。由此可見，在未來的日韓關係中，中國也可能扮演重要角色。在過去，大都是由美國擔任日韓中間人，但當前美國川普總統對此態度消極，認為既對美國經濟沒有好處，對他個人的國內選情也沒有加分，因此不想多此一事，充當日韓的和事佬。
但當美國不願介入，便等同給了中國一個機會。日韓與美國的關係與日韓與中國的關係不同；中國與日韓本來就是老鄰居，成都峰會促成日韓場邊會談，對中國而言，是在這場峰會中的加碼收穫，提升了中國在東北亞國際政治的存在感，而這是川普給予的機會。
中日韓峰會另一個值得關注的焦點是，其中談及的「中日韓＋Ｘ」計畫是指，在一帶一路的倡議下，原本中日就已談妥要在第三方市場合作，目前則更擴大為中日韓有機會在第四方市場合作；意即在一帶一路的推展上，中國積極尋求與日韓合作的機會，讓日韓不會認為「一帶一路會與其利益有所衝突」，或中國會因為一帶一路發展出新的霸權，改變世界規則。中國藉由推展一帶一路策略，持續走出世界交朋友，目前更要拉著日韓一起前進。
無法加入區域自由經濟組織 台灣產業準備好了嗎？
繼成都峰會後，今（2020）年中日韓預計還會更積極展開合作。何思慎分析，雖然他們之間存在歷史問題及地緣政治矛盾，但不論李克強或安倍在峰會的發言，都強調這是「新三國志」，他們要找到一個共存共榮的方法。
由此可見，中日韓正積極透過合作，希望創造共贏的機會，且在合作進程中，或許還能找出方法，合理解決原先存在的島嶼問題及歷史問題等。何思慎認為，中日韓歷史問題及東亞的整合可視為一體兩面，若歷史問題不解決，東亞的整合將會遇到阻礙。但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在東亞整合的過程，也有助於歷史問題的解決。
若東亞完成整合，將來海域問題或許就會消失。因為若整個東亞是一個共同經濟區，東亞各國一起共享海域，就不用再因為爭奪海域而強調島嶼的主權歸屬。
日韓強化與中國的關係，並不代表將捨棄與美國同盟，而是展現更靈活的避險外交。圖為韓國群山空軍基地的美軍部隊。（圖片來源：維基百科Steven R. Doty攝）
此外，中日韓三國在東亞經濟體中，占有極大的量體，亦擁有先進技術；他們在峰會中重申，今年會繼續推動RCEP及中日韓自由貿易區。但為什麼有了RCEP後，還要再加一個中日韓自由貿易區？何思慎表示，那是因為中日韓自由貿易開放的程度會高於RCEP，未來中日韓的貿易合作將有複數通道，可以選擇對自己最有利的通道執行。
因此，中日韓推動自由貿易（又被稱為RCEP PLUS）的腳步不會停下來，這對台灣勢必造成極大影響。有專家推測，若將來整個東亞的區域自由貿易協定談成，而台灣未能包括在其中，將對台灣經濟造成極大的殺傷力，台灣許多產業將無法與他國競爭，未來可能有不少產業都需遷移到中國或東南亞。因台灣顯然無法加入中日韓自由貿易區；而RCEP雖然參與國家較多，但中國在當中的影響力也非常大，若兩岸關係處不好，許多區域多邊組織，台灣恐怕都極難加入。
但何思慎也提醒，台灣若要加入RCEP，困難點也並非只因為中國；世界各國在進行雙邊或多邊自由貿易談判時，都是不容易的；對台灣而言，我們本身的製造業、服務業與投資環境是否已經做好準備，足以應對區域自由貿易的開放機制？若是尚未準備好，即使排除來自中國的壓力，要加入區域自由貿易組織仍有相當困難。
譬如當日本與歐盟在簽署經濟夥伴關係協定前，日本農業部門就做了許多輔導農業產業轉型的努力；同樣地，台灣應該也要多投放資源協助國內產業，包括農業、製造業等，政府都應個別檢視，提出產業相關政策及積極進行輔導，做好轉型開放的準備，讓台灣的產業提高競爭力，而不僅是追求降低成本。
日韓展現靈活外交 不在美中之間選邊站
有媒體指稱，中日韓新三國的關係是否將影響與美國的同盟關係？何思慎認為現階段尚不至於如此，日本與韓國還是相當重視美日韓的同盟關係。他們尋求改善與中國的關係，除了期望收到避險效益外，某種程度也是維持美日韓同盟所必要的，可以使得美國無法對他們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日韓強化與中國的關係，因應現在川普主義下的美日韓同盟關係，對日韓而言，將產生保護作用。但中日韓關係的合作發展，現階段並不會損及美國在亞太地區的利益，也不存在「將美國勢力驅逐出亞太」的設想，日韓僅是展現其外交政策的靈活。
在國際政治關係中，日本當然也不希望走到「在美國或中國之間選邊站」的地步；同樣地，中國因應川普保護主義時，仍極力維持多邊開放的主張。國際政治有一條避險政策，即在經濟與安全政策上採取兩手策略，這就是目前日本與韓國外交選擇的路徑；日韓不會因為與中國發展關係，主動遠離美國，但美國的所作所為，是否會逼使這2個同盟國遠離？那就端看美國決策者的智慧。
畢竟，川普在貿易問題談判上，對盟國也是六親不認，近期更針對美日、美韓的駐軍問題，提出調漲高額費用，要求韓國從10億美元漲到50億美元。而日本原已是美盟國中，負擔美駐軍費用最高的國家，若美國繼續要求，將可能導致未來美日同盟關係弱化，讓日本更致力尋求提升自我防衛的能力。
中日韓目前三方合作，主要仍以經濟為主，中日也知道，安全問題會影響雙邊國家的關係，安全合作近期尚不可能，但雙方一致表明，將提高軍事的透明度，以避免誤判對方的安全政策，同時也避免因安全問題，而讓彼此合作關係受到結構性的破壞。
台灣若無法加入區域自由經貿組織，又該如何趨吉避凶？何思慎認為，若台灣希望走進世界，就要更積極思考如何才有辦法加入；因為就現實態勢而言，中國與世界並不會脫鉤，因此不會存在一個沒有中國的世界；意即台灣必須要找到能夠與中國共存於世界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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