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機車王國」之稱的台灣，機車密度居全球第一，機車不只於早期經濟起飛中扮演關鍵角色，更是民生需求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然而，因應時代的進步，全球開始重視「移動零排放」議題，對綠能交通工具的高需求也浮現；面對來勢洶洶的電動化浪潮，傳統機車該如何跟上轉型的順風車？政府喊出的「油電平權」能實現嗎？
文／侯彥伶
攝影／顏志倫
資料來源／環保署、工業局
圖片提供／SMAT、中華汽車人才培訓中心
台灣素有「機車王國」之稱，截至目前，全台約有近1400萬輛機車，穿梭於台灣大大小小的街道，肩負許多民眾上下班通勤、接送、洽公等任務，其機動性高、成本低廉等特性，使機車早已成為國人不可或缺的代步選項。
然而，陪伴國人走過近一甲子時代記憶的傳統燃油機車，在時代的轉變，以及全球對空汙、再生能源議題的日益重視下，導致綠能交通工具在全球市場的需求急遽攀升，也迫使傳統燃油機車走到面臨轉型的關鍵時刻。以老舊燃油機車為例，其所造成的汙染源排放，無疑是政府多年來亟欲解決的問題。
為了跟上國際趨勢推廣綠能，政府自1995年至今，前前後後對電動機車產業推出許多補助，使產業近幾年漸趨成熟；此外，更於先前喊出「2035年禁售燃油機車」的口號，期盼進一步將電動機車推上市場舞台，以完成交通載具全面電動化、消滅碳足跡的願望。
不料，政府為因應傳統燃油機車業者的反彈，加上考量產業轉型需要時間銜接，目前已暫時放緩政策，但仍掀起國內針對電動機車及燃油機車市場的「雙雄交戰」。其中，甫於今（2020）年上路的七期燃油機車，因排汙標準勝過以往任何一款燃油車，也成為市面上能與電動機車比拚的主力戰將。
「油」車與「電」車的兩權爭霸，不只代表傳統與新創的交鋒，更是整個機車產業鏈走向世界的必要進程；在勢不可擋的電動化浪潮中，燃油機車該如何跟上這波轉型升級，與電動機車並駕齊驅？電動機車又要如何引領台灣機車產業鏈的創新，繼而步上國際舞台？都是今年不容忽視的焦點議題。
電動化衝擊燃油車市 「雙雄」互不相讓
老牌燃油機車大廠光陽工業執行長柯俊斌曾表示，電動機車平均只占整體機車市場2％比例，其餘98％仍以燃油機車為主，而政府於今年針對燃油機車實施的「七期排放法規」，對比舊有的五、六期，可說是環保許多，對環境的貢獻絕對不低；因此，「油電平權」確實是必要的，不該以環保之名迫使燃油機車全面消失。
另一方面，有「台灣獨角獸」之稱的電動機車龍頭大廠Gogoro，其執行長陸學森則認為，電動機車是台灣不可再度錯失的機會，當各國都爭先恐後地訂定車輛轉型年限，台灣若還繼續踟躕、猶豫，將會落後於國際腳步；因此，加緊產學合作、對電動機車持續挹注政策補助，絕對更加必要。
再看銷售數字，可發現去（2019）年11月，Gogoro電動機車聯盟單月的總掛牌數是1萬9605輛，首度超越老大哥光陽的1萬8903輛，出現了黃金交叉點，電動機車反客為主的潛力絕對不容小覷。狂勢來襲、全力衝刺全台加盟店數的Gogoro，迫使燃油機車大廠必須繃緊神經應戰；2020年可謂油電兩強爭霸最關鍵的時刻，共同搶食逼近500億年產值的台灣機車市場。
對此，國立台北科技大學車輛工程系教授陳柏全表示，無論是電動機車或燃油機車，各產品能否在市面上生存，仰賴的因素很多；舉例來說，車輛相關產品會受到兩大力量主導，一是所謂的政策引導，二是消費者對產品的偏好。而影響整個機車產業未來的走向關鍵，也與3大現行趨勢有關：
趨勢1：政策雙管齊下 補「電」車也補「油」車
陳柏全分析，目前電動機車及燃油機車，各有各的市場及優缺點，原本在去年，政府針對電動機車的補助力道是較強的，不只購車有補助，國發基金更加碼投入Gogoro能源補充設施的建設，全面協助車輛電動化的推廣；但政策轉彎後，今年為了提倡「油電平權」，政府對電動機車的補助明顯削弱許多。
如經濟部工業局對電動機車的補助，由去年的1萬元減為7000元，而環保署則從只補助電動機車，改為只要符合汰舊換新資格，無論是購入電動機車或七期燃油機車，皆可享5000元補助。在電動機車售價普遍高於燃油機車的本質下，這樣的政策轉彎，對發展中的電動機車產業，無疑也造成影響。
若再加上業者、各地方政府加碼補助，新購1台七期燃油機車最多可獲補助逾2萬元，這股吸引力道，有可能讓機車市場再度主客易位，也讓對戰的棋局顯得更加精采。
陳柏全表示，七期燃油機車的排汙法規其實十分嚴格，過得了標準，代表其對環境貢獻不低；此外，燃油機車也並非如外界想像是最大宗的汙染來源，馬路上許多大型柴油巴士或公車所產生的PM2.5，都勝過燃油機車。因此，想要解決空汙問題，並非單純拿燃油機車開刀就有效。
除了對目前「油電並行」的補助給予肯定態度，陳柏全提出，倘若能對燃油機車再加足補助力道（如透過調降燃油機車17％貨物稅），從根本降低民眾購車負擔，提升更換新型環保機車的意願，追求實質的油電平權，在同一起跑線上給予消費者更多選擇，才能有效減少交通廢氣，改善移動汙染源，解決長年壟罩台灣的烏賊車問題。
也就是說，藉由相同的補助，使燃油機車及電動機車都站在相同的立足點，輔導其慢慢在市場站穩腳步，再放手交由市場機制決定，或許才是最好的方式。若只單純推廣電動機車，不喜愛電動機車的消費族群依舊不買單，則汰舊換新的意願自然也不高，無法促進車輛全面的環保化。
趨勢2電動機車供電來源是否也有汙染？
油電雙雄的你來我往、互不相讓，在機車市場上形成兩股勢力，但所謂的「棄油換電」是否就是真環保？其實尚有待論述。有專家提出，大量的電動機車若成為主流，雖能有效降低道路的碳排放，但大量的電力供給從何來？尤其以燃煤發電為主的台灣，是否會造成更多的發電廠汙染？
對此，陳柏全表示，其實電動機車現行所需的電力，尚在電網的安全負擔之內，這點目前無庸置疑。但相對地，電動機車也並非毫無汙染，差異只在燃油機車屬於移動汙染，而電動機車的汙染則取決於發電廠的管理。
假設發電廠的集中管理並非有效的管理，可能就會產生安全疑慮，以目前一些火力發電廠設備偏舊看來，若持續進行發電而忽略設備的升級，久而久之也會引發問題，造成的汙染就需全民買單，這是電動機車的隱憂之一。
陳柏全表示，倘若未來電動機車形成一項興旺產業，政府勢必要對民眾所疑慮的供電問題作出有效宣導。未來要使電動機車的供電不成問題，就必須計算有多少電動機車在台灣道路運行，再推估所需的電載系統，讓民眾放心，電動機車產業才能無後顧之憂地發展。
趨勢：化競爭為合作 「黑手」師傅也學修理電動機車
現行擬定的法規及補助方向，是朝向採七期燃油機車與電動機車並行的措施；也就是說，只要願意汰換老舊燃油機車的民眾，不管是購入新型的七期環保燃油機車，抑或電動機車，都能獲得政策補助。
為了協助全台2.8萬多家傳統機車行不在電動化浪潮中缺席，工業局聯手勞動部、環保署及8大機車車廠，近期開始力推「機車行升級轉型計畫」，預計自去（2019）年10月起至2022年間，投入4.5億元，定期開班授課，使傳統的修車師傅不只能修燃油機車，也能上手維修電動機車，不會因電動化浪潮而慘遭淘汰，形成社會問題。
陳柏全表示，其實面對這波轉型，車廠跑得最快，以大廠Gogoro為例，很早便開始訓練相關的維修師傅、開設獨立的維修廠，後來許多車廠如光陽、山葉、PGO等也陸續跟進，甚至加入Gogoro陣營與其合作。
未雨綢繆、跑在前頭的各大車廠，也擔心民眾若買了一部電動機車，送修時師傅卻束手無策，導致對車廠的負評，所以各大車廠無不認真地經營維修人才培育。
至於車行師傅，陳柏全坦言，還有一些老師傅仍抗拒轉型，例如不會修電動車的老師傅，便告知消費者燃油機車比較耐用等等；這也間接導致車行在面對消費者的第一線時，產生困擾。為了防止這個現象，車廠也開始設立專賣店（也就是新店面）及新的維修師傅，作為面對消費者的第一線，以求能更助於電動機車的品牌穩固。
「機車行升級轉型計畫中，政府適當的協助是必要的，畢竟我們不樂見老師傅因電動化浪潮而失業」，陳柏全語重心長地說。無論是補助車廠訓練車行師傅，或車行師傅自己前往進修，政府都有必要給予背後的支持。
「各廠牌的電動機車系統略有不同，由各車廠直接訓練與之配合的車行師傅最為直接」，陳柏全表示，比起由政府開班授課，專業知識應交由車廠來教授、開班訓練；反之，若由政府開辦訓練課程，比較像是一般知識的傳授，所以應由車廠來對接、整合，直接讓車廠對車行進行教育訓練，政府則是扮演退居幕後支持、扶植的角色。
Gogoro睿能科技舉辦「機車行升級轉型課程」，協助傳統修車師傅學習電動機車知識。
拚產業鏈垂直整合 打造電動機車王國
「在電動機車的整體推廣與輔導方面，該如何幫助業者達到長久的自給自足，我認為這是最大的課題」，陳柏全說，當台灣這個「機車王國」向外尋找出路的同時，政府適時地在背後推一把，特別是在產業鏈的垂直整合上，是必要的，但並非長久的撒錢補助，而是透過技術教授及引導，幫助產業擁有自給自足的能力，繼而永續發展，才是最終目的。
陳柏全表示，以國產電動機車而言，除了已有相當市占率的Gogoro，其他廠牌的電動車該如何走出自己的路？這是政府目前應該關注的。舉例來說，台灣以往有自行車王國的美稱，由台灣兩大自行車廠及11家零組件廠組成的A-Team，便是自行車界產業鏈整合的最佳範例。
台灣將來是否也能有「電動機車王國」的美稱？如何使這個目標不淪為空談？陳柏全表示，不妨可仿照自行車王國的模式，打造出一條完整的電動機車垂直產業鏈，將來車廠若是缺了什麼零件，都可以很快速地取用，生產線不會受到外界的干擾與影響。
此外，陳柏全也指出，在電動機車的垂直產業鏈中，電芯是最可貴的，也是成本占比最重的部分，只要政府能給予適當的獎勵措施，至少在國內扶植國產的電動機車電芯產業，使經濟規模進一步發酵，最後再往全球發展；如此一來，才能降低整個產業鏈的成本，拉升效益，進而與日、韓、中國等國競爭，外銷至全世界，將台灣「機車王國」的招牌更加發揚光大。
否則，台灣的電芯產品若無法與他國打價格戰，就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便宜又挾帶競爭優勢的韓國三星、日本Panasonic而望洋興嘆。因此，當台灣有發展電動機車技術的潛力時，如何使它有經濟規模，便是政府該思考的方向；一旦能使產業興盛，對於政府稅收也有一定幫助。
台灣機車歷史走來近一甲子，陪伴人們度過無數工作與休閒娛樂的時光，電動化浪潮已是全球不可逆的趨勢，該如何使燃油機車、電動機車都搭上這股轉型升級的列車，一齊前行，是政府、車廠及車行3方不可迴避的課題；而消費者又該如何抉擇，更是國際觀看台灣能否跟上綠能腳步的一大關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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