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9-01

文╱謝璦竹

美國眾議院議長裴洛西訪台，兩岸關係急轉直下，中國大陸海關上（8）月4日突襲宣布，禁止100多家台灣食品廠產品進口，估有3,000多項產品遭禁；同時，還禁止台灣柑橘類、白帶魚與凍竹筴魚進口。產業界憂心，已經過了「10年大限」的《海峽兩岸經濟合作架構協議（ECFA）》會不會也遭到大陸方面片面取消？

ECFA是兩岸自貿協議的早收清單。當初兩岸自貿協議是採堆積木的方式分階段談判簽署，ECFA是早收清單，主要包括傳產與農漁產品等數百項產品相互零關稅，以及金融保險等服務業部分開放。ECFA於2010年6月簽署，至今（2022年）已生效實施12年。

前陸委會主委賴幸媛辦公室主任、國政基金會財經組顧問施威全表示，若要終止ECFA，中國大陸必須依照ECFA第16條的終止規定，書面通知台灣，並啟動協商；協商必須在海基會、海協會搭建的制度化協商架構下進行。在兩岸協商斷線的情況下，即使大陸想要終止，也因為無法進行協商而難以進行。

ECFA廢不廢　牽涉國際政治信用

據官員表示，截至目前為止，我方並未收到陸方關於終止ECFA的任何通知，亦未聞任何動靜。

不過，ECFA早收清單項目中，不時聽聞業者抱怨被刁難，形同已遭片面終止。對此，施威全說，大陸過去對於台灣進口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要沒抓到毛病，就沒關係。但若遇到兩岸關係惡化，大陸就可能對海關查驗更加嚴格，這屬於懲罰性質，不是法律意義上的制裁。

舉例來說，近期被禁止進口的100多家食品廠產品，是因為沒有依海關規定完成更新註冊；而柑橘類水果遭禁，是因為去年多次檢出檢疫性有害生物，以及兩種殺蟲劑殘留超標；冰鮮白帶魚和凍竹莢魚則是因為在包裝上檢出新冠病毒陽性反應。

施威全說，中國大陸要是片面毀約，撕毀ECFA，兩岸已簽署的其他22項協議又該如何處理？是否直航協議也可以片面終止，真正斷了台灣命脈？其中的關鍵問題在於兩岸協議一旦任意毀約，中國大陸很難面對與其他國家簽署的經濟協議，這涉及國際政治信用，因此大陸方面會高度謹慎。

不過，大陸最近無視台灣領海基線與領空，對台進行圍台軍演，難道大陸還會在意所謂的國際政治信用嗎？

對此，中華戰略學會研究員張競指出，儘管兩岸數十年來未曾發生戰火，彼此也有不少交流，但從國際法角度嚴格來看，兩岸自內戰後分裂，雙方從未簽署任何停火、停戰或是和平協議，因此還是在繼續內戰中的交戰團體。

而依據戰爭習慣法理，一旦對他方採取封鎖行動，就是跨越過武裝衝突，開啟戰端紅線，將被視為進入戰爭狀態。因此，此次圍台軍演並非國際法定義下的封鎖，媒體實不該濫用「封鎖」一詞。

換言之，北京對台灣透過軍事操演進行恫嚇，是企圖塑造態勢來制約台灣政治發展方向，而不是真的想要訴諸戰爭衝突。換言之，圍台軍演即使恫嚇意味濃厚，台灣更絕不能接受，但從國際法來看，卻未必衝擊中共政權國際信用。

大陸海關今（2022）年8月宣布禁止台灣柑橘進口。

中美針鋒相對

兩岸關係要知己知彼，必須深入了解對岸的邏輯與戰略戰術。施威全表示，中國大陸關切自身在國際上的威信，對台灣的經貿懲罰或圍台軍演，都不是針對台灣，而是針對美國。主權是中共的核心利益，只要美國打台灣牌，中共就必須還以顏色。對美國來說，台灣牌是激怒中共成本最低的做法，因此預料國會議員來台可能會更加頻繁；可預見地，中共也會不斷出招因應。

不過，施威全認為，儘管主權是中共的核心利益，但不表示台灣問題是中共高層眼前最關注的事務，「如果到中共國務院的官網看，就會明白王毅（陸外交部長）的行程多滿。」前國安會秘書長蘇起亦曾表示，大陸過去看重兩岸談判，但現在中共認為，台灣問題的關鍵在美國，因此妥善處理對美關係，才能解決台灣問題。

中共總書記習近平曾說，兩岸之間的政治分歧「不能一代一代傳下去」，且習近平打破中共過去兩屆任期的政治慣例，準備連任第三屆，是否代表習近平準備在任內完成兩岸統一？

對此，施威全指出，觀察習近平的想法，兩岸問題的關鍵在大陸經濟繁榮發展；當世界對中國大陸愈來愈認同，台灣人民也看得起大陸時，才是兩岸統一的契機。「用習近平的話，就是要追求心靈契合與社會融合發展，」換言之，習近平並未放棄和平統一。

在這個基礎上，大陸就更沒有理由片面撕毀兩岸的協議。事實上，ECFA是大陸讓利的協議，台灣獲利遠較大陸多。

儘管ECFA早收清單項目占比很小，但12年來為台灣省下不少關稅。根據經濟部國貿局、財政部關務署資料來看，自2011年至今年3月底，輸往大陸的早收貨品享有減免關稅金額累計88.21億美元。反觀大陸，同期間輸入台灣的早收貨品減免關稅金額僅8.89億美元，兩者相差10倍。

早收清單的關稅優勢，使得早收貨品占對陸出口總值比重，由2011年的21.1％一路攀升至2016年的26.2％。隨後則受到兩岸關係降溫、美中貿易戰影響，比重逐漸下滑，近兩年更一度跌破2成。

近年早收產品的出口成長減緩，2019年更大幅衰退16.01％，據中經院台灣東協研究中心主任徐遵慈表示，可能的原因很多，例如廠商申請原產地證明程序不便等因素。

ECFA主要涉及敏感性傳統產業、中小企業與農產品

儘管比重下滑，成長逆轉，但徐遵慈表示，早收清單中一半以上產品係敏感性傳統產業、中小企業與農產品，此類產業如因ECFA終止而無法繼續適用零關稅，將遭遇重大衝擊。

大陸原本關稅較高的產業，包括農漁產品、紡織成衣、車輛、化工產品等，因ECFA早收清單而調降至零關稅，是ECFA主要受惠產業。

此類較高關稅的早收清單產品，包括18項農漁產品（大陸原關稅最高為20％）、石化原料（大陸原關稅最高為10％）、各類橡膠輪胎（大陸原關稅最高為25％）、紡織原料（大陸原關稅為10％）、成衣、製鞋（大陸原關稅最高為16％）、鋼板（大陸原關稅為10％）、手工具、機械（大陸原關稅最高為20％）、汽車零件、自行車（大陸原關稅為10％與12％）等。

如上述，汽車零組件、熱水器、過濾器、小家電、手工具、服飾配件、內衣、鞋、襪、袋、包箱等產品，以及蘭花、香蕉、茶葉等農產品，此類產品出口大陸的稅率均超過10％，如因ECFA終止而無法繼續適用零關稅，衝擊較大。

在服務業部分，早收清單中給予台灣的項目均超出其WTO入會承諾，因此台灣業者赴陸投資與經營大陸市場時，享有較其他WTO會員更優惠條件，例如其他國家業者有合資的限制，而台灣可獨資經營。

可惜的是，兩岸原本已簽署《海峽兩岸服務貿易協議》，大陸進一步對台灣服務業開放，特別是對金融與電商等產業尤為有利，但在太陽花事件後，未能生效實施，隨著大陸與其他國家簽署更多自貿協定，台灣相關服務業在大陸的先占優勢已漸漸失去。

例如，中韓自貿協定於2015年簽署生效後，韓國對陸貿易立刻大幅成長，受惠甚大。根據大陸海關總署發布的月度進出口數據，在今年前7個月中，韓國的對陸貿易額已超過日本，僅次於美國；以個別國家而論，在大陸所有貿易對手國中排名第二。

若單論進口，同期間自韓國進口為1,196.35億美元，也超過日本的1,092.99億美元。總體而言，2022年中韓貿易規模幾乎可以確定將超車中日貿易規模。

在服務貿易部分，今年7月，大陸與韓國啟動自貿協定第二階段談判，針對跨境服務貿易、投資和金融服務等議題規則，以及負面清單市場准入問題，開展深入磋商。

RCEP生效　慎防第二波產業空洞化

不過，日本也是年初生效的《區域全面經濟伙伴關系協定》（RCEP）成員，落後情形應不致太嚴重。2020年起，中日韓三國經濟總量已超過歐元區，與北美自貿區旗鼓相當，已是名副其實的全球經濟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