禪宗第二十九代宗師慧可禪師：為法忘軀　傳祖師禪

慧可禪師善於講經說法，但他認為，若沒有真修實證可以成佛的無上正法，只是一味地讀經、講經，就如同窮人無法藉由計算他人財寶而讓自己變成有錢人一樣。修行若只是聽經聞法，也不可能成就，必須真修實證，精進禪行，有朝一日必可見證真禪妙法的世界，得到禪的超生命力、大智慧力及大造化力。

文／陳羿緻
繪圖／阿宇

慧可禪師（487～593年）又名僧可，俗姓姬，名光，號神光，生於北魏孝文帝時期，洛陽虎牢（河南省滎陽縣）人，嗣法於菩提達摩祖師，是禪宗第二十九代宗師，也是中國禪宗二祖。

根據《五燈會元》記載，慧可禪師未出世前，父親因年事漸高仍膝下無子，覺得十分憂心，認為自己向來崇善棄惡，不應該沒有後嗣，便虔心向佛菩薩祈求，希望能讓他有個兒子繼承祖業。一段時日後，有一天，家中突然異光普照，室內大放光明，不久慧可禪師的母親便有了身孕，因此當慧可禪師出生時，父母就為他取名「光」。

慧可禪師自幼天資聰慧，博聞強記，長大後廣涉「儒、釋、道」學、諸子百家，無一不精，尤其佛學知識更是豐富，非常善於講經，時人甚至以「天花亂墜、地湧金蓮」形容他講經時的景象，意謂他講經很引人入勝，連天女都為之讚歎，在虛空中為他撒下各色香花。

禪修成佛正法　方能了脫生死

慧可禪師尚未跟隨達摩祖師修行禪宗正法時，就以「神光」的法名四處講經說法。有一次他為眾人講經時，達摩祖師正好經過，就站在人群中聽他說法，結束後，祖師問神光：「你剛才講的是什麼經？」神光沒有回答，卻反問祖師：「你從哪裡來的？」祖師說：「我從印度來。」神光說：「印度難道不講經嗎？」祖師說：「會講經，但講的是無字真經。」神光說：「什麼是無字真經？」祖師說：「無字真經就是一張白紙。而你講的經，白紙黑字都寫了，為什麼還要講？」神光聽了很不高興：「我講經是為了教大家了脫生死。」祖師聽了莞爾一笑：「你連自己的生死都還未解脫，憑什麼教人了脫生死？」

沒想到達摩祖師的這番話，讓神光一怒之下拿起身上的鐵球唸珠，朝著祖師就甩了過去，祖師猝不及防，不小心被打掉2顆牙齒，但因祖師是證道聖者，若當場將牙齒吐出，據說該地會大旱3年；祖師心生慈悲，便將脫落的牙齒和著血水吞下，這就是「打落門牙和血吞」的典故。

釋迦牟尼佛救世基金會總教授師覺妙宗明表示，達摩祖師當時是想告訴神光，若要了脫生死，必須真修可以見性成佛的無上妙法；而一般的講經說法，只是方便法，不是究竟法，就算演說得再好，如果沒有真修實證可以讓人成就的佛陀正法，那麼講經只不過是佛學，並不是學佛，無法讓人了脫生死輪迴。

修行要放下所有妄念，不取一物，因為「無念」、「無為」是成佛的先決條件。

斷臂求道　為法忘軀

後來，神光也明白自己還沒修到最高境界，便放下原先只修文字知見的方法，開始參禪打坐，經過8年之久，有一天在禪坐中，忽然出現一位神人，告訴他開啟智慧佛果的時機到了，建議他往南求法。他循此因緣，找到了當時在河南嵩山少林寺等候法脈傳人的菩提達摩祖師。

神光來到達摩祖師禪定的地方，最初祖師仍逕自面壁禪定，完全不理會他，但神光並沒有放棄，一直守在祖師禪定的洞穴外，並不斷以古德求道的艱辛歷程砥勵自己。他心想：「昔人求道，敲骨取髓，刺血濟飢，布髮掩泥，投崖飼虎。古尚若此，我又何人？」他想到的是，世尊在過去世修行時所經歷的重重嚴峻考驗。

例如有一世，世尊還是善慧童子時，有一天走在路上，忽然遇見燃燈佛迎面而來，當時地上十分泥濘，他擔心汙水會弄髒燃燈佛的雙腳，便趴在地上，用頭髮覆蓋住汙泥，讓燃燈佛踩踏著他的頭髮安然前行。

又有一世，世尊是大車國王的三太子摩訶薩埵，有一天，他和兩位兄長上山狩獵，遇到一隻母虎帶著7隻幼虎，當時母虎已餓得骨瘦如柴，只見牠在極度飢餓下就要吞食幼虎止飢，薩埵太子當下心生憐憫，為了挽救幼虎生命，竟決定犧牲自己，捨身飼虎。

神光認為，古人為了求無上道，都能承受如此嚴苛試煉，自己又怎能畏懼吃苦？因此他的道心更加堅定，從早到晚，一直守候在洞穴外，絲毫不敢懈怠。

就這樣，在一個寒風刺骨的冬夜，天空飄起了大雪，神光依舊一動不動地佇立在洞口，等到天亮時，積雪已淹沒了他的膝蓋。這時，達摩祖師終於睜開眼睛看了他一眼，問道：「汝久立雪中，當求何事？」神光誠摯地回答：「惟願和尚慈悲，開甘露門，廣度群品。」

達摩祖師道：「諸佛無上妙道，曠劫精勤，難行能行，非忍而忍。豈以小德小智，輕心慢心，欲冀真乘，徒勞勤苦。」神光請求達摩祖師傳授他可以了脫生死的大法，達摩祖師表示，過去諸佛菩薩都是經過累劫宿世、勇猛精進不懈地修行，才有機會證道成佛，正法豈是這麼容易就獲得的？達摩祖師還說，除非「天下紅雪」，就傳授神光成佛正法。

聽完達摩祖師的教誨，為了表達自己堅定的道心，神光竟拿出一把隨身利刃，瞬間將左臂砍斷，鮮血剎時染紅了雪地。祖師被神光堅決求法的心所感動，知道他是大根器，便說：「諸佛最初求道，為法忘形，汝今斷臂吾前，求亦可在。」祖師認可了神光為法忘軀的道心，將他的法名改為「慧可」。

相應清淨本心　滅度不安識心

慧可禪師請求達摩祖師為他開示可以成佛的佛法，祖師回答：「諸佛法印，非從人得。」慧可禪師無法理解，又問祖師：「我心未寧，乞師與安。」祖師說：「將心來，與汝安。」慧可禪師沉思許久，回答：「覓心了不可得。」祖師說：「我與汝安心竟。」慧可禪師聽了，當下豁然大悟。

在這段著名的禪宗公案中，達摩祖師說諸佛法印「非從人得」，意思是說，讓人成佛的佛法是「佛佛傳佛」，就是已經成就的佛，將成佛的證量（光）傳給受法者內在的未來佛，也就是「佛心傳心」，是非常珍貴微妙的無上大法，不是一般人可以傳授的，因此說「非從人得」。

接著慧可禪師又說他的心不安，請求達摩祖師為他「安心」。覺妙宗明表示，慧可禪師不安的是意識的心，如果能夠相應內在自性，自性本自清淨、本自具足，何須另外安心？因此達摩祖師什麼動作都沒做，只告訴慧可禪師已經幫他安好心了，其實達摩祖師是在點化慧可禪師，也引導他進入本心的清淨法界，當下讓慧可禪師超越肉體的心、意識的心和潛意識的心，而進入本心；當悟入真如實相的本心後，一切清淨無染、自由自在，沒有任何煩惱，哪裡還會有絲毫不安呢？

捨身傳祖師禪　廣度有緣

慧可禪師在達摩祖師的點化下豁然大悟，了悟自己的心之所以不安，是因為還有意識妄念。如果能夠無念、無為，進入自性的絕對清淨法界，日常一切所作所為皆以自性作主，智慧開啟，也就不會再有不安的心了。

慧可禪師開悟後，繼續留在達摩祖師身邊6年，並繼承祖師衣缽，成為中國禪宗二祖。古書記載，日後慧可禪師付法給三祖僧璨後，便前往鄴都，變易形儀，隨宜說法，或入諸酒肆，或過於屠門，或習街談，或隨廝役，一音演暢，四眾皈依。

曾有人質疑慧可禪師是得道高僧，應該嚴守出家人的戒律，怎可出入街肆酒館這種不清淨的地方，與市井小役往來呢？慧可禪師聽了，只淡淡地回答道：「我的心，我自會調伏，與你何干呢？」

當時慧可禪師為了度眾，不受限於外形外相的拘束，任何場所都可以自在來去，任何人都可以交際往來；因為祂是成就的聖者，時時刻刻都以佛性當家，不論處於何種環境，或與任何人接觸，都能「隨緣不變、不變隨緣」，不受任何影響或汙染。

慧可禪師十分擅於說法，接受祂傳授禪法的人愈來愈多，但也因此遭受一些僧人攻擊，因為他們認為，只有唸經、誦經才是修行。當時有位叫辯和的法師，在寺中講《涅槃經》，原本聽他講經的人很多，但這些人聽了慧可禪師的禪法後，漸漸地都跑去跟隨慧可禪師修達摩祖師所傳的禪法。

慧可禪師為了度眾，經常出入街肆酒館，與市井小民往來。由於祂已是成就的聖者，時時刻刻以佛性當家，所以處在任何環境都能隨緣不變、不變隨緣。

辯和法師因此大發瞋心，四處譭謗，指稱慧可禪師妖言惑眾。而當時的縣令翟仲侃聽信了辯和的讒言，就去拘捕迫害慧可禪師，直到慧可禪師被殺害後，身體流出白如牛奶的體液，而非紅色鮮血，加害者才驚慌失措，對自己錯殺一位大成就者而感到萬般悔恨。據《景德傳燈錄》記載，慧可禪師圓寂時是107歲。

佛只能度開悟的人

慧可禪師流傳於世的文字著述不多，但透過《略說修道明心法要》可以得知，慧可禪師強調，修行首先要發願成就，還要下苦功真修實證，才能在禪定中見證實相真如法界。慧可禪師以下述的《楞伽經》經文闡述禪定的重要：

《楞伽經》云：「牟尼寂靜觀，是則遠離生，是名為不取，今世後世淨。十方諸佛，若有一人不因坐禪而成佛者，無有是處。」

意思是說，佛在禪定中內觀，就如《心經》所說的一樣，當進入甚深禪定後，照見五蘊皆空，「色受想行識」都已空滅，一切妄念也都放下，不取一物，無念、無為，這是成佛的先決條件。而若要進入真如實相法界，就必須透過禪定，先從「有相」進入「空相」，才能進入「實相」。

因此《楞伽經》才說，十方諸佛，沒有任何一位是不經由禪定而成佛的；不禪定就容易停留在「人」的意識，「眼耳鼻舌身意」都是在意識界，而佛菩薩的世界是超越五蘊的世界，是光電的世界，不透過禪定淨空妄念，是無法相應進入的。

另外，慧可禪師對於發願修行成就的重要，則說：「若精誠不內發，三世中縱值恆沙諸佛，無所為。是知眾生識心自度，佛不度眾生。佛若能度眾生，過去逢無量恆沙諸佛，何故我等不成佛？只是精誠不內發，口說得，心不得，終不免逐業受形。」

意思是說，如果不是自己真心發大願想成就，即使是再厲害的佛來傳授佛法也沒有用。若自己不求淨化汙染的識心，佛也幫不上忙。所以，不是佛不想度眾生，而是佛只能度開悟的人。就像禪宗第八十五代宗師悟覺妙天禪師證道後的大願力，是要讓所有願意相信祂、跟隨祂修行的人，都有機會和祂一樣解脫輪迴、證道成就。

然而，除了找到像悟覺妙天禪師這樣有能力傳成佛正法的明師之外，修行還需要自己痛下功夫真修實證。

就像《華嚴經》所說：「譬如貧窮人，日夜數他寶，自無一錢分，多聞亦如是。」慧可禪師也說，如果沒有經過禪定見證，只是讀經、誦經，而想要成佛，何異「煎流水以求冰、煮沸湯而覓雪」！

就如窮人無法藉由計算別人財寶而讓自己變成有錢人一樣，或是談論再多美食，如果沒有真正吃到食物，肚子還是一樣會餓。同樣的道理，修行若只是聽經聞法，也不可能成就，必須真修實證、精進禪行，則有朝一日必能見證真禪妙法的世界，得到禪的超生命力、大智慧力及大造化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