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侯彥伶
攝影/顏志倫
圖片提供/伊甸基金會
小華因為車禍造成下半身癱瘓,出門只能倚靠輪椅。某天早晨,小華為了見朋友,準備搭公車出門,好不容易公車來了,不料司機一打開門,看見行動不便的小華,冷冷地說:「現在是上班尖峰時間,你上來會造成大家困擾,你等下一班吧!」便將公車開走,留下錯愕無奈的小華在原地。
美美是社福機構的員工,某日帶著一群中度智能障礙的孩子到附近一間餐廳用餐,慶祝這個月大家學習表現良好。沒想到一群人才剛坐下,服務員便面有難色走過來告訴美美,怕孩子們會發出噪音,影響客人觀感,希望他們另尋別處用餐。在旁的孩子們聽了,紛紛露出難過的表情。
這些案例在台灣社會時有所聞,有時是赤裸裸的吆喝謾罵,有時則是包裝成善意的歧視。曾經,我們以為社會對身心障礙者的偏見已經是很久遠的傳說;然而,因為一般民眾對身障者的不理解,讓這些本不該存在的偏見,仍密集地在城市生活中上演。
根據伊甸基金會2017年調查發現,將近6成4比例的身障者,曾在職場上遭受霸凌,被冷漠對待、嘲笑;更有接近7成7的身障者,感到缺乏選擇機會,只能被迫向現實低頭。提起一般大眾對身障者的刻板印象,不外乎就是「很可憐」、「需要時時刻刻被照顧」、「能力低落」、「不應該到處跑」等等,伊甸基金會八德服務中心主任鄒聖盈表示,也正是因為這些偏見,使得我們在與身障朋友互動時,已經戴上了一副有色眼鏡,去看待本來可以平等相處的契機。
其實面對身障者,我們需要做的很簡單,就是把他們當成「一般朋友」來看待、互動,唯有平等地先與他們進行交流,不抱持過多先入為主的觀念,才能打開友誼之門。
最重要的認知,就是身障者與我們並無不同,他們同樣有喜歡與不喜歡、有夢想、有社交需求;而我們平時如何欣賞一般人身上的優點,進而與他成為朋友,就同樣套用在身障者身上,與他互動。
我們可以藉由主動詢問,來拉近彼此關係。例如身邊的身障朋友喜歡畫畫,但手部不方便,旁邊的照顧者或服務者也許就可以問:「你想要畫畫嗎?」、「我幫你準備器材好嗎?」、「你想要怎麼做?我來幫你」,針對他們的想望去做鼓勵,進而從旁支持。

與身障者互動,應多鼓勵他們完成自己的想望,並從旁協助。
從CRPD精神出發 讓身障者化被動為主動
根據衛福部統計,2018年9月底止,台灣領有身心障礙手冊者為117萬人,占總人口5%。以往,我們總習慣用幫助弱勢的態度來看待身障者,而CRPD精神,是讓身障者跳脫過去等著被照顧的被動角色,轉變為主動參與的角色。
當身邊的身障者主動表達想要嘗試某件事時,我們可以先不要急著質疑或否定,而是換位思考,去理解他的限制是什麼,以及如何協助他突破限制。例如當一位肢體障礙的朋友,向我們表示他想衝浪滑水時,我們不該直覺認為他做不到,而拒絕與他討論、限制他;相反地,我們應透過詢問,進而支持及幫助他。
另一個常見的例子,是在東方家庭中,長輩中風或失智了,晚輩往往會覺得:「我幫他做比較快」、「你不要站起來,否則跌倒了怎麼辦?」等等。鄒聖盈說,看過太多例子,都是家裡為失能長輩做得太多,導致長輩身體慢慢失去功能,器官退化得也非常快。
若是能訓練身障者自己做的,就必須大膽放手讓他們學習,舉凡洗臉、洗碗、擺碗筷等小細節,都是能讓他們化被動為主動的方式;如此一來,身障者身體器官功能與大腦活動也能維持良好,甚至進步。
考量個別差異 用耐心拉近彼此距離
2009年,描寫聽障女孩勇敢追求夢想與愛情的台灣國片《聽說》,男主角天闊的爸爸問聽障女孩秧秧:「你們之前談戀愛,都在談些什麼?」秧秧回答:「我們不是用談的,我們是用比的。」短短兩句台詞,不只寫活了身障者跨越障礙、勇敢付出的勇氣;也說明了人們的交流方式,不一定只侷限在傳統的「聽」與「說」。
更多的溝通方式,讓我們能跨越障礙的藩籬,單純地感受與理解彼此。鄒聖盈分別以聽語障及視障朋友為例,分享與他們溝通的特別之道:
1. 聽語障朋友:
常見的方式是透過手語、唇語以及筆談。進行各種溝通時,必須放慢講話速度,句子也盡量簡短、完整,不要咬文嚼字或邊說邊吃;臉一定要面向對方,明顯讓他看見自己的表情、嘴型與肢體動作。
若是遇到配戴助聽器的聽障朋友,可以加大說話音量,但不能大聲吼叫,否則可能使助聽器接收到的聲音聽起來刺耳、不舒服;若對方一直聽不清楚某一個詞彙,用另一個意思相近的詞代替,如聽不清楚「廁所」,可改說「化妝室」或「洗手間」。
以目前常見的公開演講為例,企業在進行教育訓練時,都會特別安排聽打員,把講者在台上分享的資訊,轉化成文字展示給聽障朋友,也不失為一種溝通管道。
2. 視障朋友:
對於形體辨識較模糊的視障朋友,其餘感官往往是靈敏的,如嗅覺、觸覺,我們可透過這些感官來與他們溝通。
若遇到準備過馬路的視障朋友,可以先口頭詢問是否需要幫忙,避免直接碰觸他,以免造成對方驚嚇;口頭詢問後,若對方同意,可讓他扶著自己的手臂前進,藉由指引,讓他知道方位與路上的障礙物、高低落差。
再來是透過口述,例如視障朋友參觀畫展時,往往都有專人的口述影像服務,將一般人可見的畫作欣賞,轉化為可理解的口語表達,讓視障朋友參與。
若是陪同視障朋友前往用餐,我們可貼心提醒他,現在菜單有什麼、刀叉碗筷擺在哪裡,讓他知道物品方位;同理,在居家空間中,家具也盡量避免隨意擺放,對他們造成不必要的危險。
無障礙通用設計 讓身障朋友更方便
在現今科技的發展下,身障人士的溝通方式更加多元。不只聽語障人士常用手機傳送文字,先前iPhone推出的語音輔助模式「VoiceOver」,也幫助了視障朋友不管是用Line或Facebook訊息,用「聽」的就能操作;而一般手機內建的照相功能,甚至讓視障者們不用拿放大鏡,也能以手機照相功能來放大物體,進而觀看。
而身邊許多無障礙的設施,現在都講求通用設計。例如樓梯旁的斜坡道,不只輪椅族可用,嬰兒車也可以用,視障者也不會因高低落差就被絆倒。在輔具日新月異進步下,身障人士們藉由輔具的幫助,將能更順利與社會每個人溝通。
在公共場合看見身障者有需求時,我們應主動觀察、幫忙。例如在搭捷運或火車時,月台與車廂間的縫隙對我們來說,很輕易就能跨越,但對於輪椅族來說,若輪椅前輪較小,很容易卡住,讓他們需要花更多時間與精力,才能克服障礙;或是有些地方的緩坡,因為設計不良,輪椅族使再大的力,都推不上去。
又例如目前許多的電影院,習慣將輪椅族安排在第一排的「折頸區」,我們一般人尚且都不喜愛坐第一排,身障者又怎麼坐得舒適?許許多多我們認為不成問題的小細節,卻在不知不覺中,讓身障者感受到不舒服及不受尊重。這些,都是需要我們從生活中去反思的。
歧視高牆 需要你我一同推倒
日前台北市社會局預計在洲美公宅社區,設立「身心障礙者社區居住家園」,卻遭當地居民反彈,認為會造成居民日常生活的危險,或導致犯罪。當我們選擇關起門來,把自己與身心障礙朋友隔成兩個世界,以為就此能否認他們的存在,結果卻是換來一堵堵高不可攀的牆,身障者出不來,而我們也進不去。
鄒聖盈舉伊甸基金會為例,機構每月都會固定帶身障者出門,無論是去附近公園走走,或去超商買東西,藉機培養他們數錢、付錢觀念;見到人也一定要微笑打招呼,或以交換名字的方式來與社區大眾互動。
這種走出高塔、朝社區共榮發展的方式,一旦建立起來,才能使身障者真正走出去。當大家開始去認識他們,就不會感到害怕,社會眼光也才會改變,而非把身障者當異類看待。當身障者與社會大眾兩邊一同努力,偏見的高牆才能應聲而倒。
隨著愈來愈多的影視作品、媒體願意談論身障者,社會也更懂得擁抱多元的聲音與樣貌;也讓我們相信,當現在我們願意去建立這個友善環境,將來有一天,我們或許就是能被友善對待的一份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