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2-01

垃圾汙染一直是全球的嚴重問題，中國在2018年首先開槍，禁止外國垃圾進入，導致周邊國家垃圾量大幅增加，東南亞國家遭受殃及，紛紛向洋垃圾Say No。這些在海上漂流的垃圾，不僅造成他國負擔，更破壞當地的回收經濟；目前各國政府正對這些洋垃圾展開反擊。

文／蕭有涵
攝影／顏志倫

據世界自然基金會（World Wide Fund for Nature,WWF）統計，全球每年製造超過3億公噸的垃圾，若再不正視這個問題，到了2050年，數字可能會翻上兩倍，屆時巨量的垃圾將汙染整個海洋生態、陸地環境及各類生物。

再看世界銀行（The World Bank）的統計，低收入國家占全球人口的9％，生產的垃圾量是5％，而高收入國家占世界人口的16％，卻製造出34％的垃圾量。這些數據除了明確顯示垃圾量與高教育、高收入和高消費水準有密切關聯，同時也揭示了已開發國家將大批垃圾運往勞動力低廉、且法規模糊的第三世界國家，造成他國的垃圾問題。

這些已開發國家，將自己解決不了的垃圾，傾倒在其他國家的土地上，已嚴重違反國際的巴塞爾公約（Basel Convention）。該公約制定的目的，是控制有害廢棄物非法越境、轉移他國；提倡就地處理有害物；避免跨國運輸時造成環境汙染；以及共同提升有害廢棄物的處理技術等4大項目。

而台灣實行垃圾分類行之有年，回收產業相當發達，資源回收效率僅次於德國，高居世界第二。目前台灣每人每天的垃圾製造量為0.4公斤，低於世界平均的1.2公斤；但在全民的共同努力之下，這些回收垃圾最後都去向何方？台灣的垃圾分類真的做足了嗎？

反垃圾傾銷　各國抵制洋垃圾

2017年1月，一部獲獎無數的紀錄片「塑膠王國（Plastic China）」，在美國聖丹斯電影節（Sundance Film Festival）上映了，導演王久良以山東一間小型塑膠回收廠為背景，描述一名彝族小女孩在廢紙堆中學習識字，並撿拾外國垃圾填補對世界的想像；這不僅是一部關於環境汙染的故事，更是一則揭露性別、種族及階級不平等的社會啟示錄。

該片雖遭中國禁播，卻也讓政府當局大力反思洋垃圾的處置問題，除了在2018年1月下達嚴格禁令，拒絕國際廢塑膠和廢紙進口，更決定在2021年禁止任何形式的固體廢料輸入。此禁令一出，讓許多已開發國家的垃圾貨櫃吃了閉門羹，在海上四處流竄，試圖硬闖各國邊境，將垃圾傾倒在別人的家園。

這些洋垃圾如海嘯般地衝向馬來西亞、菲律賓、泰國、越南和印尼諸國，尤以洋垃圾第二大接收國馬來西亞所遭受的威脅最猛烈，該國前環境部長楊美盈曾在記者會上表示：「中國自2018年全面停止洋垃圾進口，我們就成為新目標…，我們將會反擊，雖然只是小國，但絕不接受這些已開發國家的無理霸凌。」

馬國態度堅決，工作人員查獲150個非法走私的廢棄物貨櫃，共達3000多公噸，並下令即刻退還英、美、加、澳等國。菲律賓總統杜特蒂（Rodrigo Duterte）也強制介入，不惜以「開戰」二字向加拿大表態，並將滯留港區6年的廢棄物貨櫃驅離馬尼拉，拒絕再當世界的垃圾場。

回收有價的垃圾處理機制

2021年伊始，台灣已發生3起回收場被大火吞噬的新聞，雖然起火原因仍待釐清，但不免令人聯想，是否與回收產業大蕭條有關。

看守台灣協會秘書長謝和霖表示，回收是有價產業，中國禁收洋垃圾後，台灣垃圾價格大跌，倘若回收變成一樁賠本生意，回收場自然不願花錢將無價的垃圾載到焚化爐；最簡單的方式便是就地放火燃燒。

依照台灣廢棄物處理流程，家用的可回收垃圾（例如寶特瓶、廢塑膠、廢紙類）被垃圾車載走後，會送到資源回收場進行基本分類，再送到處理場用物理、化學方式進行分選，然後賣給製造商生產再生料。若不以價格機制去平衡回收產業，實在沒有人會願意處理這些垃圾問題。

謝和霖表示，回收項目分為非公告應回收及公告應回收；所謂非公告應回收，是指垃圾本身具有價值，又稱為產業用料，能夠在市場上重新販售，政府不需特別監督處理，市場自然搶著要，例如紙類、鐵類、鋁類、玻璃、塑膠（不含塑膠袋）、光碟片、行動電話及充電器、食用油等；無須經過申請便能進口，被放在自由市場機制中運轉，垃圾價格也隨市場浮動。

而非上述項目者，均為公告應回收，意指垃圾價值較低，回收商和處理商不願收購，因此政府必須要求民眾做好垃圾分類，否則這些沒人處理的垃圾，將會造成嚴重的環境汙染。

從1970年代到2000年初，高雄與台南的界河二仁溪中游段，是處理廢五金回收與提煉的工廠集散地，他們將有價金屬分離出來後，便把製造出來的強酸、強鹼排放到二仁溪，致使下游稻米和養殖業遭受汙染，造成綠牡蠣汙染事件。

由於此類案例層出不窮，因此政府規定，凡是生產公告應回收材質的廠商，都須繳交經費給環保署，除了攤提行政成本外，環保署會把錢補貼給處理商，讓處理商補貼回收商去收購垃圾。政府透過這種補貼方式進行督促，避免垃圾被任意處置。

被淘汰的塑膠去哪兒了

然而，台灣人民雖已養成隨手分類的好習慣，多一次的分類，便可減少多一次的垃圾處理成本；但這些回收動作，是否真的降低台灣焚化爐的負荷量？謝和霖表示，其實並不盡然。

以最令人頭痛的塑膠為例，一般塑膠可分為7種辨識碼，分別是1號PET、2號HDPE、3號PVC、4號LDPE、5號PP、6號PS；若非以上6種，則歸類於7號。其中2、4、5、6號與其他塑膠可相容，能重新再製成有用塑膠；但剩下的1、3、7號並不相容，生產出來的再生料相當劣質，通常市場不會有人要。

但民眾並不知情，因此會將所有塑膠通通混在一起，造成分選上的不易，導致回收程序及成本增加。當回收行情不錯時，處理商會願意多做幾次分選；但若遇到價格不好時，這些可再利用的塑膠也會被拋棄，直接送往焚化爐燃燒。

具有回收價值的塑膠，例如1號PET製成塑膠粒，再次利用成為我們身上穿的衣服材質「聚酯纖維（polyester）」；6號PS保麗龍、養樂多罐重製的塑膠粒則可提供製造商做成電腦螢幕外殼、鍵盤等；因此消費者在購物時，若能慎選商品的塑膠號，便是促成友善循環經濟和降低國內垃圾負擔的善舉。

若民眾對塑膠分類不夠明確、落實，有哪些方式可以解決？謝和霖建議，對不同辨識碼的塑膠，政府不妨以顏色作為區分，讓人一眼便能清楚辨識塑膠種類，或直接淘汰無價的塑膠，甚至不購買；既可避免回收成本，也降低了焚化爐的負擔。

中國的洋垃圾禁令，加上新冠疫情打擊市場經濟，使得國內拾荒者的收入也大幅縮水，從1公斤20元，降到4～5元以下，讓拾荒者和回收商無以為繼，連帶影響國內垃圾的處理問題。有鑑於此，政府在2020年調高了公告應回收的補貼費率；但在非常時期，這樣的補貼也不過是杯水車薪。

另外，今年中國禁令再加碼，抵制任何形式的固體垃圾進入。謝和霖表示，若中國連廢鐵都拒絕輸入，將會有大批廉價的廢鐵流向台灣，衝擊國內廢鐵回收產業。

中國一紙拒絕洋垃圾的禁令，不但衍生出諸多弊端，也揭發了全球垃圾的醜態。如何真正解決洋垃圾問題？其實最根本的辦法，還是要從源頭「避免浪費」的觀念做起，而這需要全體人類共同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