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出家與心出家

文／覺妙宗明（釋迦牟尼佛救世基金會總教授師）

一般佛教徒都不免會這麼認為，真正的修行人是「剃度出家」的修行人；真正的法師是剃除鬚髮、穿著袈裟、能講經說法的修行人；好像出家人的外相是獲得外界尊重與敬仰不可或缺的唯一條件。

如果是沒有剃髮鬚、穿袈裟的修行人，一般佛教界稱之為「白衣」，而白衣是不能站在法台上說法的，只能當佛教護法，因為白衣不具足修行人的「外相」，如果白衣說法，一定會被視為「附佛外道」，即使是證道聖者亦然。

這是目前佛教界的真實寫照，因為證道與否，他們無法分辨；唯一能分辨的，只有是否具足「出家相」而已。

如果讀過《維摩詰所說經》就知道，維摩詰居士是東方妙喜世界久遠劫前就已成就的金粟如來，為協助釋迦如來弘法，而現居士身應化來到娑婆世界，祂有結婚、有家室，但沒有剃度，也未穿袈裟，然而祂的見地、祂的證量、祂的智慧，即使是釋迦如來門下已修到阿羅漢境界的諸弟子，也難望其項背，所以當祂稱病在家，希望佛陀派弟子去慰問祂，卻沒有一位修到阿羅漢境界的弟子敢前去，因為怕被祂如過去一般，以正確的佛法觀念來糾正並教訓，讓他們愧得無地自容。可見修行的深度，絕不可以「外相」論斷是否為真正的大修行者。

所謂真人不露相，又如南無觀世音菩薩，祂大慈大悲、救苦救難，具十四種無畏、三十二化身，具大威德力、大功德力、大生命靈力，但祂甚少現出家相度化眾生，卻不失為偉大的救世主。祂這是在教化我們，應該離相、破相而求真。

「出家」修行的觀念，本無可厚非，反而值得敬重，因為他已經下了一生一世修道的決心，抱獨身主義不嫁不娶，以追求真理、利益眾生、自度度他、自覺覺他為職志，但願眾生得離苦，不為自己求安樂。俗話說「開弓沒有回頭箭」，一旦下決心出家，就沒有還俗退轉的機會，一直走到生命盡頭；一切神職人員如僧侶、比丘、比丘尼、道士、道姑、修士、修女，莫不皆然。

但「出家」修行真正的意義，是要出離三界火宅之家。釋迦如來在《妙法蓮華經》說，三界（欲界、色界、無色界）如火宅，就如同正處於發生大火的大院裡遊玩嬉戲的孩童們，不知其危險性，出家是要出離自身這三界火宅之家。換句話說，真正的出家是要去修行，而期望靈性能跳脫三界生死輪迴之苦，成就佛菩薩，達到究竟解脫。

凡俗的「出家」，是離開世間的家，離開父母、兄弟、姊妹的世俗之家，剃除髮鬚、穿上袈裟，在寺廟裡追隨其修行的師父，過著僧侶或道士的生活，不外早課、晚課、誦經、拜懺、聽經聞法，過團體修行的日子。

然而，真正的修行不在於出家的相，而是「心出家」。所謂心出家，是指向內修自己的心，遠離貪瞋痴慢疑，不犯殺盜淫妄酒，修內心的清淨，開發內在的般若智慧；目的在求得大徹大悟、得大自在、證得無上菩提、得究竟解脫，從此不入三界火宅之家，靈性永生於常樂我淨的常寂光土。

真正的修行不在出家的相，而是心出家。

而「身出家」是一般凡夫俗子的出家，身雖離家修行，但內在俗心猶存，徒有出家人的「相」，卻無覺悟實修的清淨「心」。披著袈裟，即使能講經說法，但因未開悟見性、心開見佛，自度猶不可能，何談度他？既無契入本心的般若智慧，更了無真修實證的生命證量，徒靠感官意識修行，見地粗淺不離世間，根本無法跳脫三界，自己的生死大事亦不能了脫，這樣的法師難免會因無知而耽誤了弟子們的慧命。

達摩祖師在《血脈論》中指出，昔有善星比丘，三藏十二部經都能背誦，但仍然落入生死輪迴，原因是其未「見性」，最多不過是「身出家」的名相，未達真正「心出家」的智慧。祖師又說，修行若不見性，這樣的修行沒有益處；可見「明心見性」在修行上是多麼重要。

修行人要見性，一定要懂得「離相」修行，因為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凡所有相皆是虛妄，非真實永恆；若見諸相非相，方能真見如來。是故「身出家」的修行人當法師，未必就是明師；只有真正做到「心出家」的修行人，才是真正值得敬重、追隨、依止的聖者。現出家相的法師最好能兼具「身出家」及「心出家」的條件，否則即使名聞天下、徒眾萬計，自己尚難了生脫死，何能度眾生出離苦海而登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