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2-01 0

文／謝璦竹

正當全球因為ChatGPT強大的能力驚呼之時，特斯拉（Tesla）創辦人馬斯克等千餘位專家卻連署，希望暫停下一世代先進AI（人工智慧）系統開發6個月，眾人才驚覺，生成式AI的強大威力是否會超越人類控制？事實上，歐盟早在2019年就開始研議相關立法，去（2023）年底各國已達成協議，很快將通過《人工智慧法案》。

荷蘭在2013至2019年間，因稅務局採用的演算法發生錯誤，有高達2.6萬個低收入、少數種族家庭被標示為詐領育兒補貼，被要求還款，造成上千個兒童被收養，釀成荷蘭首個AI災難，時任內閣也因此總辭。這是歐盟領先全球對AI立法的背景。

歐盟《人工智慧法案》將所謂「大型語言模型（LLM）」納入監管，依照風險等級區隔，凡會構成「系統風險」的AI模型，必須公開訓練模型的詳細資料摘要，而可能對人類安全造成莫大風險的AI系統，甚至可以禁止上市。

未來，歐盟《人工智慧法案》一旦完成立法，包括AI系統或產品在歐盟上市或被使用、AI產生的結果在歐盟被使用，其供應商不論是在歐盟或第三國設立登記，都必須受到歐盟的《人工智慧法案》管制。這是全球首個AI綜合法令框架，可望成為全球制定AI法令的基準。

台灣雖然尚未針對AI立法規範，但行政院智慧國家推動小組已於去年提出《台灣AI行動計畫2.0》，企圖在發展與治理之間找出平衡點。

不過，前台北商業大學校長、叡揚資訊數位轉型大使張瑞雄認為，由於模型所用的資料太龐大，因此公開對監管而言意義不大；例如ChatGPT用了45TB，一個T是10的12次方；又如模型有1,750億個參數，要如何檢查？

張瑞雄解釋，歐盟立法主要是要求開發商讓AI產品更為透明化，具有可解釋性，也就是告訴使用者「AI是如何做出特定決定的」。目前，包括ChatGPT在內的各種AI產品還做不到「可解釋性」。舉例來說，金融業若使用AI核貸，必須要能說明拒絕放貸的原因是什麼。

張瑞雄指出，AI是模仿腦神經網絡，正如大腦在做決定時，依據的是綜合的考慮，很多人會說「直覺」，換言之，人類在做決定時，往往未必講得清楚原因，因此，AI的「可解釋性」並不容易做到。

不過，張瑞雄預期，立法應不會規定上市前需經過審查，而更多是作為上市後發生糾紛時，法院判決的依據。

管控訓練過程　優於監管結果

去年，好萊塢編劇工會要求平台和製片商禁止使用AI取代編劇撰寫劇本，而演員工會則擔心AI特效技術，如複製聲音和肖像，使得製片方得以運用數位肖像，因而剝奪或壓縮演員的生存空間。

最後達成協議，不能用以前的劇本做訓練，張瑞雄說，失去學習的材料，AI就無法學習，「合約就可以解決這個問題。」另外，紐約時報正在和OpenAI進行訴訟，前者要求後者不能使用其報導內容作為訓練資料，官司結果值得密切注意。

換言之，透過管控「開發過程」，而非監管「結果」，更為有效，或許值得立法參考。至於當前的AI立法，張瑞雄說：「還是宣示性質比較多。」他認為，為兼顧發展與規範，很難禁止AI的研究與開發。

AI的發展正如火如荼，例如，微軟和Google等公司正在將生成式AI嵌入自家辦公軟體中。也就是說，任何打開文件檔或試算表的人，很快就會用到這些工具。

摩根士丹利正與OpenAI合作，利用AI構建一套理財工具來幫助財富管理人員，這個虛擬助手將可以快速分析財務報表與研究報告，並提出建議。

製藥大廠禮來投資金額至少2.5億美元，與中國大陸AI藥物開發公司晶泰科技合作，利用其整合AI能力與機器人平台，針對未公開的疾病設計創新候選藥物，並由禮來負責未來的臨床和商業化開發。

晶泰科技的藥物探索能力，來自其小分子物探索平台ID4Inno，該台配備了數百種人工智慧演算法，包括機器學習、深度學習和自然語言處理方法等，以及生化、細胞、藥物效應動力學和藥物代謝動力學的測試技術。

在2020年至2023年6月期間，美國大型銀行公布的職缺中，約有5％的職務描述中提到了人工智慧，而大型科技公司在2020年至2022年註冊的專利中，約有8％與人工智慧相關。

AI可以協助開發新藥。

張瑞雄說，由於缺工的關係，加上AI不需要休假，減少很多管理問題，企業一定會擁抱AI，目前還沒有全面採用，最大的原因是擔憂資料洩漏。

由於使用AI需要龐大的電腦設備，一般公司多採租用的方式，因此資料存在雲端，在訓練AI時，要輸入企業內部資料，而目前還無法保證AI不會把訓練用的資料洩漏，因為AI像人腦一樣，是綜合所有資訊然後根據「直覺」回答。

此外，目前AI還無法避免錯誤，加上當前競爭產品很多，尚未定於一尊，大家仍在觀望。AI出錯的情形包括可能被誘導透露原本不該透露的資訊，例如青少年不宜的色情網站列表等，現已證實ChatGPT還做不到防範這個問題。

若AI所使用的資料來源沒有限制，AI甚至可能散布槍械彈藥的製造方法，或低成本恐怖攻擊的方式。而先進AI加以訓練之後，也可用於金融詐騙。

AI還會幻想。舉例來說，去年6月美國律師讓ChatGPT代寫訴狀，結果引用的判例均為憑空捏造的事件。

為了釐清導致AI產生幻覺的前因後果，新創公司「Vectara」研究團隊曾進行一項研究，顯示ChatGPT出現幻覺的機率為3％、Meta旗下聊天機器人提供錯誤資訊的機率為5％、Google推出的生成式AI模型「PaLM」出現幻覺的機率甚至高達27％。AI出現幻覺的原因，跟人類一樣，源於當初學習的訓練資料有誤。

通用人工智慧在路上

不過，整體而言，AI的發展仍然值得期待。據研究顯示，那些績效低於平均的專業工作者往往從使用生成式AI中，獲得最大好處，因而有望大幅增加企業產出。由此觀之，AI的發展勢不可擋。

尤其，許多生成式AI工具將比以前的科技更容易使用，目前已有AI手機問世，可以掃描文件並整理為簡報、通話自動翻譯、生成你的AI照片（還可以任意更改背景），甚至用一句引言寫成一篇演講稿等。

最勁爆的是，去年11月，OpenAI在給員工的信中證實，確有Q*計畫，並描述其為「超越人類的自主系統」。這項發展一度導致OpenAI執行長奧特曼被董事會解職。

Q*是什麼？張瑞雄解釋，Q*是AI邁向終極目標「通用人工智慧」（Artificial General Intelligence，AGI）的一步。未來，AGI將可以透過同理心判讀對方的情緒，因此，AI心理輔導也不再是幻想。又如創造力，這是人類才有的能力，未來AGI也可能擁有「靈光一現」的智力。

美麗新世界？

「理論上，AGI可以做一切人類的工作，不限於勞力或勞心的工作。但人類有情緒，AI沒有，因此AI可能做得比人類更好。」

未來，人類社會的一切工作會不會都被取代？AI是不是第四次工業革命，讓人類生活更加幸福？或者，AI真的可能取代人類，而不只取代人類的工作？

由於AI潛力驚人，輿論一直有所謂AI滅世論。舉例來說，選舉是民主最重要的大事之一，在AI充斥的未來，民主會怎樣演進？

有論者指出，民主政治運作的本質是資訊。人們喜歡、或是討厭一個政治人物或政黨，不過是媒體洗腦的結果。舉例來說，網路媒體對於一些執政基礎脆弱的國家具有極大的破壞力。

2014年，一位緬甸部落客捏造的報導指稱，有個穆斯林茶館老閭性侵佛教徒員工，這條消息在臉書上以爆炸性的速度傳開，針對羅興亞穆斯林和其他少數民族的仇恨言論如野火般延燒，最後導致近80萬名羅興亞人逃離緬甸成為難民。

如今，科技巨獸掌握巨大的政治權力，「以營利為目標、無法追踪、對公眾不透明、不受監管、難以究責，而且複雜到沒有人能夠完全理解的演算法所構成的電子迷宮」，決定你我所看到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