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色列建交阿聯、巴林　中東情勢質變

在美國居中斡旋下，不出1個月時間，以色列相繼與阿拉伯聯合大公國、巴林建交，後續是否還會引發骨牌效應？川普因「促進以阿和平」獲諾貝爾和平獎提名，而巴勒斯坦在中東漸成局外人，中東局勢未來將如何演變？

文／陳羿緻
攝影／顏志倫

近期中東局勢變動頻頻，在美國川普政府積極斡旋下，先是8月中旬，阿聯（阿拉伯聯合大公國）投下第1顆震撼彈，宣布與以色列簽訂和平協議，兩國關係正常化，成為繼埃及、約旦之後，第3個承認以色列的阿拉伯國家；川普甚至因此以「促進以阿和平」的緣由，被提名2021年諾貝爾和平獎項。

以阿建交消息發布後，許多專家、媒體雖感震驚，但推測這可能不是單一事件，不少人認為巴林、阿曼極可能會跟進。果不其然，阿聯發表聲明後不出數週，巴林也宣布將與以色列建交；短短1個月內，中東地區新增2個承認以色列的阿拉伯國家。外界大多認為，這對近期正積極尋求連任美國總統的川普，以及被貪瀆案纏身的以色列總理納坦雅胡來說，可視為兩人外交上的一大勝利。

但也有人質疑，以色列與阿聯、巴林建交，真的可以化解中東穆斯林與猶太教徒長久以來的恩仇情結嗎？還是又將形成一個更複雜的地緣政治局面？

美國斡旋　以色列敲開阿拉伯世界大門

東吳大學政治系教授劉必榮表示，雖然以阿長期私下有所接觸往來，但日前宣布正式建交，仍令許多研究中東情勢的學者深感意外；因為中東阿拉伯世界與以色列之間的軍事、政治對峙已持續數十年。

以阿何以會選擇在此時機點宣布建交？劉必榮分析，最主要與即將到來的美國總統大選息息相關。川普政府日前因受新冠疫情、種族問題等處理不當所累，總統選戰的民意支持度落後於拜登，川普亟需外交成果提振選情，因此積極促成以阿建立正式關係。

對阿聯而言，因伊朗勢力日漸興起，阿聯與其他波斯灣國家長期夾在沙烏地阿拉伯與伊朗之間，深受伊朗網路攻擊威脅；而以色列網路科技發達，可以協助阿聯做好網路安全防護；此外，今（2020）年新冠疫情襲擊，以色列也提供阿聯醫療抗疫方面的協助；再加上美國於背後施力推動，若此時助川普一臂之力，或許可以獲取更多來自美國的助益（譬如購買美國提供的武器）；在此背景下，阿聯成為以色列被拒於阿拉伯國家外交門外29年後，第一個個被成功突圍的國家。

以色列日漸壯大　巴勒斯坦成中東局外人

以色列相繼與阿聯、巴林成功建交，最大輸家是巴勒斯坦，他們認為自己被阿拉伯世界友人背叛，因而群起抗議，示威者怒燒美國總統川普、以色列總理納坦雅胡、巴林國王哈麥德及阿聯武裝部隊指揮官阿勒納哈揚的照片；但除了強烈抗議外，目前似乎沒有可以改變事實的籌碼。

就中東情勢而言，原本以色列若要與阿拉伯國家建交或改善關係，必須先解決巴勒斯坦獨立建國的問題，但這次以色列卻繞過了巴勒斯坦議題，直接與阿聯、巴林建交，打破長久以來中東地域不成文的潛規則。

不過，阿聯對外公開，他們之所以承認以色列的理由是，他們「阻止了以色列兼併約旦河西岸」，阿聯與以色列簽訂協議的附屬條件提出，以色列須中止兼併約旦河西岸；然而至今為止，以色列只同意「暫緩」兼併。

劉必榮認為，從以阿建交始末，可以透析出美國政府與以色列的外交手腕；川普除了承認耶路撒冷為以色列首都外，今年5月更公開同意以色列兼併約旦河西岸，近期則要求以色列不要兼併，再以此為籌碼，讓阿聯可以名正言順與以色列建交，可說是川普自導自演的一齣外交戲碼，以色列、阿聯則配合演出。

對以色列總理納坦雅胡而言，他僅答應「暫緩」兼併約旦河西岸占領區，是為將來變化難測的中東局勢預留迴旋空間。若納坦雅胡直接放棄兼併約旦河西岸占領區，以色列內部極端基本教義派（猶太教極右派）可能會反彈；但他若此時真的進行兼併，等於完全扼殺巴勒斯坦的建國夢，後續阿拉伯國家會如何反應難以預測；於是，他先聲稱「暫緩」兼併，為自己預留退路。

耶路撒冷是猶太教、基督教和伊斯蘭教等3大宗教的聖城；以色列和巴勒斯坦於該地爭建首都的問題，迄今仍然未解。
1948年，以色列建國，占領耶路撒冷西部。
1950年，以色列定都西耶路撒冷。
1967年，爆發六日戰爭，以色列再占領東耶路撒冷。
1980年，以色列國會立法，認定耶路撒冷是其「永久且不可分割」的首都；然而，巴勒斯坦自治政府也宣布，未來巴勒斯坦國的首都將設在東耶路撒冷。
（圖片來源：維基百科Berthold Werner攝）

阿拉伯世界的領頭羊是沙烏地阿拉伯，沙烏地與美國、以色列關係都不錯，也有人推測，沙烏地阿拉伯可能會是下一個與以色列建交的國家。但劉必榮認為目前應該還不至於，沙烏地雖然與以色列關係不錯，但其向來是回教聖地守護者，具有特殊歷史背景與地理位置；若政策轉向，茲事體大，爆發的影響力將遠大於小國阿聯、巴林的變異，倘若連沙烏地都放棄支持巴勒斯坦，阿拉伯人的國際地位恐將受損，因此沙烏地處理巴勒斯坦議題勢必相對謹慎。

然而，眼前雖然沙國依舊強調，以色列應依照1967年戰爭前的領土分界，允許巴勒斯坦人獨立建國；但沙烏地日前也宣布，允許阿聯和以色列航班經過其領空，沙烏地對阿聯、巴林與以色列建交一事，也未見提出任何批判，可見對以色列的立場已經相對友善。

中東局勢複雜多變　阿拉伯年輕世代想法已不同

由此也可看出，中東地區許多面向正在悄悄轉變，劉必榮認為特別值得觀察的重點是，在以色列與巴勒斯坦的領土爭戰中，原本阿拉伯國家一直是支持同為阿拉伯人的巴勒斯坦，但就阿拉伯國家年輕一代而言，是否願意永遠與巴勒斯坦同仇敵愾同進退？

當前中東角力關係不只有猶太人、阿拉伯人，還有伊朗人、土耳其人，再加上美中俄勢力介入，讓中東局勢更形複雜。阿拉伯世界年輕世代重視的價值觀，可能已與過去有所不同；過去其他國家要與阿拉伯世界建立關係，必須連帶支持盟友巴勒斯坦的立場，但巴勒斯坦獨立建國問題延宕多年，迄今無解；為了國家經濟前景，阿拉伯年輕一代或許更傾向於，希望與美國及西方國家關係的發展，可以獨立於巴勒斯坦議題之外。

譬如沙烏地阿拉伯王儲穆罕默德•本•沙爾曼（Mohammed bin Salman）上台後，即提出「願景2030」計畫，希望大幅改造其國內經濟結構，發展貿易投資、觀光及多元能源產業等，降低對石油產業的過度依賴；而為了確保經濟轉型成功，鞏固其在國內的王儲地位，他極需要美國給予協助。

美國為了對抗伊朗，也藉機拉攏沙烏地，如川普女婿庫什納與沙烏地阿拉伯王儲穆罕默德私交友好；因此，原本中東鐵三角「美國、土耳其、以色列」，在土耳其因敘利亞庫德族問題與美國漸行漸遠後，三角陣營成員變成「美國、沙烏地、以色列」；土耳其疏離美國後，則轉向與俄羅斯改善關係，而俄羅斯與伊朗因同樣支持敘利亞小阿塞德，因此「俄羅斯、土耳其、伊朗」形成中東另一組鐵三角。

中東局勢向來複雜多變，劉必榮認為，如果未來以色列真的兼併約旦河西岸，等於摧毀巴勒斯坦的建國夢；巴勒斯坦人最終是否會發動恐怖攻擊？阿拉伯世界的傳統力量是否會反彈？中東局勢會如何發展，誰都無法保證。

近期川普與納坦雅胡的政治生涯，雖因以色列與阿聯、巴林建交而得利；目前川普女婿庫什納任職美國政府指派中東特別顧問，若將來美國總統改朝易代，中東對口轉由職業外交官繼任，川普的中東政策是否會被延續？且國際政治常有突發事件，假設下一任美國總統由拜登當選，沙烏地王儲穆罕默德被暗殺，或納坦雅胡因貪瀆案最終下台，則中東局勢又將重新改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