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5-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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禪宗第五十一代宗師密庵咸傑禪師曾開宗明義說，禪宗法門傳的是可以讓修行人「明心見性、直了成佛」的佛陀正法，只要一心清淨、外離諸緣，向內自悟，就能直證無佛無我的實相法界。

文／陳羿緻
繪圖／阿宇

密庵咸傑禪師（1118～1186年），俗姓鄭，號密庵，福建福清人，南宋臨濟宗高僧，是禪宗第五十一代（臨濟宗第十四代）宗師，嗣法於應庵曇華禪師。

密庵咸傑禪師悟道後，先後應邀住持多所禪寺，最初於浙江衢州西烏巨山乾明禪院開堂弘法。南宋淳熙4年（1177年），奉孝宗皇帝敕命，住持「五山十剎」之首的臨安府（浙江杭州）徑山興聖萬壽禪寺，其於徑山所推廣的禪茶文化，影響日本茶道極深；由於咸傑禪師晚年住於明州（浙江寧波）太白名山天童景德禪寺，因此禪林亦稱其為天童咸傑禪師。

萬法歸一　一心無二心

《五燈會元》記載，咸傑禪師的母親在生他前，曾經夢見一位廬山老僧進入他們家，而後咸傑禪師便出生了。咸傑禪師自幼聰穎過人，很早就開悟世法生滅無常，17歲就決定出家，爾後不畏艱辛、四處尋師求法，得各山高僧大德教益；最後來到浙江衢州明果庵，參謁禪宗第五十代宗師應庵曇華禪師。

因為曇華禪師的道法十分高峻，初至明果庵時，咸傑禪師經常遭受上師斥喝責罵，但他始終謙恭受教、精進修行，沒有半句怨言。曇華禪師雖然對咸傑禪師相當嚴厲，但他早已識出咸傑禪師是大根器，對他抱持很高的期許。

有一天，曇華禪師厲聲厲色問道：「如何是正法眼？」咸傑禪師不假思索，立刻回答：「破沙盆。」沒想到曇華禪師聽了點點頭，表示肯定咸傑禪師的契悟心得。

咸傑禪師將珍貴的正法眼藏喻為沒有價值的破沙盆，其實不是謗佛、謗法，而是因為正法眼藏是佛光，是無形無相的，無法以世間的價值定義祂，對於因緣具足、契悟證道的人來說，祂是無上珍寶，具有無邊妙用；但對尚未契悟佛法真義的人而言，無法領會其中奧妙，就等同於無用之物。

就另一層面而言，破沙盆是日常生活中隨手可得之物，而佛性也在我們每個人身上，若能一心清淨、向內自悟，不須苦苦向外追尋，每個人內在都具有珍貴的佛性，都有機會證得正法眼藏、涅槃妙心。因此曇華禪師印可咸傑禪師的修行境界，認為他已經深諳佛法的真諦。

隨侍曇華禪師4年後，咸傑禪師辭師準備回福州省親，曇華禪師贈他一偈，偈語如下：

大徹投機句，當陽廓頂門，
相從今四載，征詰洞無痕，
雖未付缽袋，氣宇吞乾坤，
卻把正法眼，喚作破沙盆，
此行將省覲，切忌便跺跟，
吾有末後句，待歸要汝遵。

從這闕偈語中，可以得見曇華禪師對咸傑禪師的器重，他期待咸傑禪師省親後，能夠盡快再回到明果庵，表示自己尚有幾句話，要等咸傑禪師回來後囑咐他。曇華禪師此偈的用意在於，雖然尚未將佛心印傳承給咸傑禪師，但他已經印可咸傑禪師的修行境界，等咸傑禪師此行省親回來，曇華禪師就準備將禪宗臨濟宗法脈傳承密付給密庵咸傑禪師。

咸傑禪師得佛心印傳承後，於衢州西烏巨山德明禪院開堂弘法。有一天，咸傑禪師上堂，舉了以下這則公案：

金峰禪師曾經對眾人開示：「老僧二十年前，有老婆心。二十年後，無老婆心。」當時有修行人問：「如何是禪師二十年前有老婆心？」金峰禪師回答：「問凡答凡，問聖答聖。」修行人接著再問：「如何是二十年後無老婆心？」金峰禪師答以：「問凡不答凡，問聖不答聖。」

舉述這則公案後，咸傑禪師便說：「烏巨（指咸傑禪師）當時若見，但冷笑兩聲。這老漢忽若瞥地，自然不墮聖凡窠臼。」咸傑禪師的意思是說，如果當時是他聽到這樣的問答，他就只會冷笑兩聲。

釋迦牟尼佛救世基金會總教授師覺妙宗明表示，金峰禪師說自己20年後「問凡不答凡，問聖不答聖」，表示他教導弟子的方式已經更上一層，不再只如傳授知識一樣，對弟子的提問「知無不答」，而是要弟子懂得如何「自參自悟」。

但咸傑禪師卻表示，若他聽到金峰禪師這樣說，只會冷笑兩聲，那是因為不論「問凡答凡，問聖答聖」或「問凡不答凡，問聖不答聖」，只要還有聖凡之分，有佛及眾生的區別，都還是在人間。真正的佛法是不立兩邊的，萬法歸一，只有一真法界，沒有二元對立的分別。

修行欲成就　須先發大願

根據歷史記載，密庵咸傑禪師對日本文化影響頗深，禪師在徑山萬壽禪寺積極推行的禪茶文化，透過其弟子及再傳弟子流傳至日本，而他為求法者璋禪人及門眾開示所寫的一幅親筆書法《法語－示璋禪人》也傳到了日本，目前珍藏於日本京都市大德寺塔頭龍光院內，成為日本國寶級文物。

南宋孝宗淳熙6年（1179年），咸傑禪師62歲，時值中秋夜晚，眾僧聚於一堂，在徑山萬壽寺內咸傑禪師的方丈室「不動軒」裡，恭請咸傑禪師開示說法。咸傑禪師當場揮毫寫下一篇法語，後世稱為《法語—示璋禪人》，開示了佛法微妙的奧義以及禪宗修行的心要。

密庵咸傑禪師在徑山萬壽寺方丈室「不動軒」，揮毫寫下《法語－示璋禪人》，為眾人開示佛法妙義及禪宗修行的心要。

在示璋禪人的法語中，咸傑禪師開宗明義就說：「宗門直截省要，只貴當人具大丈夫志氣。二六時中，卓卓得不依倚一物。遇善惡境界，不起異念，一等平懷。如生鐵鑄就，縱上刀劍樹、入鍋湯爐炭，亦只如如不動不變。」意思是說，禪宗所傳的是「佛心傳心、佛心印心」，可以讓修行人「明心見性、直了成佛」的佛陀正法，也清楚開示修行印心佛法的心要：首先必須立定一世成佛的大願；其次，修行要「不求餘物」，不要執著於世間諸物；再者，無論所遇外緣是善是惡，都要保有平常心，修行的心志都不能隨之動搖，不論面臨多大的困難，精進修行佛道的心都須堅守不變，如此日久歲深，必能有所成就。

禪宗第八十五代宗師悟覺妙天禪師也經常勉勵弟子，修行要「平常心、心常平」，要「不變隨緣、隨緣不變」，更要「禪心堅定、禪法堅固」，在在都與禪宗祖師咸傑禪師的開示一致。

覺妙宗明補充，修行禪宗印心佛法的修行人，若能清淨所有意識上的汙染與障礙，功德圓滿、因緣具足，得證道明師傳佛心印，當下就能得佛的證量，也就是即身成佛；然而對於未遇明師、未聞正法的修行人來說，無論經過多長時間的修行，對於何謂「明心見性、直了成佛」，不僅完全無法想像，更是不可能觸及的，因為佛心印的傳承，必須經由已經證道的上師，才具備這樣的證量及能力。由此可見，「尋明師、覓正法」對修行人而言，是多麼重要！

咸傑禪師寫下關於禪宗正法的修行心要，不僅是為發心修行的璋禪人而開示，也期盼更多有緣人，都能因此結下修行佛陀成佛正法的珍貴因緣。

修行應心無所住

咸傑禪師還強調修行應「不住於心」，在他住持衢州西烏巨山乾明禪院時，就有如下一段饒富深意的語錄記載：

上堂，舉世尊在靈山會上，五百比丘，得四禪定，具五神通，未得法忍。以宿命智通，各各自見，過去殺害父母，及諸重罪。於自心內，各各懷疑，於甚深法，不能證入。

文殊承佛神力，遂手握利劍，持逼如來。世尊謂文殊曰：「住住不應作逆，勿得害吾，吾必被害，為善被害。文殊師利！爾從本來無有我人，內心起時，我必被害，即名為害。」

於是五百比丘，自悟本心，如夢如幻，於夢幻中，無有我人，乃至能生所生父母。於是五百比丘同讚嘆曰：「文殊大智士，深達法源底，自手握利劍，持逼如來身，如劍佛亦爾，一相無有二，無相無所生，是中云何殺？」

師云：「為人須為徹，殺人須見血。文殊費盡腕頭氣力，要且不知此劍來處，帶累釋迦老子，通身是口也分疎不下。五百比丘恁麼悟去，入地獄如箭射，忽若踏翻大海，趯倒須彌，雲門扇子𨁝跳上梵天，𡎺著帝釋鼻孔，東海鯉魚打一棒、雨似盆傾。又作麼生商量？」

良久云：「自從舞得三臺後，拍拍元來總是歌上堂。以楔出楔，翻成途轍。以心傳心，轉見病深。達摩不會當頭句，却向嵩山，面壁九年。後代兒孫，承虛接響，揚眉瞬目，行棒行喝，盡是黃葉止啼。烏巨到遮裏，直得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咬定牙關，且與諸人和泥合水。」卓拄杖一下云：「不是一番寒徹骨。爭得梅花撲鼻香。」下座。

上述文中，咸傑禪師舉例世尊在靈山會上傳法時，有五百位比丘，禪定時，因為自見曾經犯下許多過錯，甚至是殺害父母這樣的重罪，每位比丘都自覺業力深重，因而無法再證入更深的境界。

此時承佛神力的文殊菩薩突然手持利劍，作勢要砍殺世尊，世尊趕緊對文殊菩薩說：「且慢，文殊師利！你久遠劫前就已成佛，在佛的法界沒有我、人之分，也沒有佛及眾生的區別；但在現象界，倘若你此時凡心一動，意識心起，我必將被你殺害啊。」

五百比丘聽了世尊這番話，立刻開悟，原來在佛的實相法界，連佛都不存在，無我無佛，自然也無父母。一真法界只有光，沒有我、劍，沒有殺人的主體，也沒有被殺的客體。五百比丘因此廓然了悟，自性本心「本來無一物」，於是都放下心中罣礙，回歸清淨本心，很快就定入了更深的實相法界。

覺妙宗明表示，文殊菩薩是七佛之師，此舉是為了幫助世尊教化五百比丘，最後，五百比丘也讚歎文殊菩薩具有高超智慧，知道如何幫助禪行者突破修行上的障礙，直達佛法的本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