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謝璦竹
攝影/簡侑俊
疫情期間,許多企業實施在家上班(WFH),見不到面,對人際溝通是一個挑戰。一家網路新聞公司就發生編譯與記者相互甩鍋的情形,結果老闆對此前一直感念在心的老員工不諒解,結束在家工作後,老員工也被迫自請離職。類似的問題絕不只是小公司才會發生,在資源豐富的大公司也屢見不鮮。
舉例來說,由政府投資的純網路銀行「將來銀行」,就曾爆發高層請辭的風波。據報導,還在籌備開幕的將來銀行,因部門間的惡鬥,引致高層兩大股東人馬彼此不服,公司治理也釀出爭議,總經理劉奕成最後請辭。
職場溝通,從微觀來看,影響個人的升遷與否;從總體來講,甚至會影響企業的存亡。換言之,溝通絕不只是個人的能力問題,更是企業的文化問題。企業文化若是企業的心臟,溝通就是企業的血管,心臟若無力,或是血管缺乏彈性而硬化,難免會發生心血管疾病。
管理學都建議,要培育一個透明開放的企業文化,這不但可以促進工作效率,還可以增加員工的成就感。但即使在平時,建構開放透明的企業文化已是一個挑戰,在疫情的特殊狀況下,更容易暴露出問題。不過,若把危機當成轉機,從此調整過來,未嘗不是一個學習的機會。
正如前述網媒公司遇到的情形,疫情期間的分工是一大學問。假設原本由甲負責的工作,臨時要轉交給乙去做,乙認為自己對此領域不熟,要求跟甲共同執行;做為主管,該如何決定分工?尤其主管未必對所有工作流程都很熟悉,在分配的時候,能否顧到每個眉眉角角?即使強制分工,結果又要由誰負責?
溝通是否順暢,除了個人能力,還涉及公司文化的良窳。所謂文化,並不是嘴上說說就能培育出來的,必須透過實踐來建立彼此信任的團隊文化。
實踐才能建立信任
中國惠普前總裁程天縱從美國到北京走馬上任之初,曾遇到一個難題,就是如何把國營企業改造成真正的惠普,也就是把惠普的價值觀和文化在中國惠普建立起來,他善用透明溝通的原則,達到很好的結果。
惠普在全球的機構,每年都要做一次員工滿意度調查。在他接任之前,中國惠普每年的員工滿意度,幾乎都是全球機構的最後一名。他推動改革,實施單一薪俸,將實質薪資提升了好幾倍,但是在員工滿意度調查裡的薪資福利滿意度,還是最低分,與幾年前的分數差不多,令他不解。
實質薪資的提升是透過取消班車、住房、探親、報刊、食物等福利,而將福利的成本和費用轉換成現金加入「實質薪資」,形成「單一薪俸」。這種結構改革,在公司成本沒有大幅增加的情況下,員工實拿的薪資成長了好幾倍。
此外,惠普每年還要根據物價、市場和競爭對手的情況,做薪資調整。該調整是經過第三方顧問公司客觀的調查後決定,舉例來說,調查可能發現公司當年的實質薪資給付比較保守,可能落在樣本調查公司平均值的40%左右;但是對於明年的物價上漲和市場前景比較樂觀,因此薪資調整比較積極,會比樣本調查公司的平均值高,落在65%。
每家公司的薪資原則不同,反映的是公司的價值觀與文化,例如相較同業的加薪幅度、公司內同職級員工的加薪差距等,一般都屬於公司機密,不會向員工解釋。但程天縱為改善滿意度,大膽打破黑箱,因為他相信透明和溝通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於是他和人資總監花了3個多月時間,拜訪了總部和每一個分公司,集合所有的員工,向大家做了詳細報告,除了為避免攀比,員工具體的金額數字不能透露外,回答了所有的提問。
宛如奇蹟似的結果是,隔(1997)年收到當年惠普全球滿意度調查報告,中國惠普的員工滿意度居然是全球第一;一向都只有30%滿意度的薪資福利,居然巨幅成長到75%!
信任的文化也表現在公司宣傳與內部實踐是否一致上。舉例來說,據在台灣工作多年的Chris W. Hubbard觀察,台灣的年輕人都希望在有創意的公司工作,並渴望成就感,而企業主也想要建立品牌,走向國際,看起來雙方都有共同的目標,然而最後卻沒有交集,原因就是出在內部實踐和公司宣傳不一致。
他舉例說,某運動用品製造商想要提升能見度,成為大家心目中最好的運動產品商,他們投入高額行銷預算,想要告訴全世界他們的品牌有多麼創新,能夠鼓舞人心。
但是,該公司並沒有任何與運動相關的組織或活動,或是參與社會健康相關活動的機會,這間公司的企業文化甚至不鼓勵員工運動,員工們整天就是坐在電腦前,主管們也從不提及運動或健康相關的話題。在這樣的一個公司,員工會相信自家的「品牌」嗎?他們跟親友提及自己的工作時會說些什麼?
建立文化必須以身作則,人們相信的是你做什麼,而不是你說什麼。
鼓勵創新有助凝聚士氣
台灣正從過去的代工經濟轉型,面對更多變的高競爭環境,一個指令一個動作的企業文化已經趕不上變化,培育一個有創造力的學習型組織與企業文化更顯得急迫。
過去台灣企業文化多屬於「高權力距離」(High Power Distance),權力距離是荷蘭社會心理學家吉爾特•霍夫斯塔德(Geert Hofstede)教授在80年代初所提出的概念,高權力距離通常屬於集權式的管理文化,反之則屬於扁平化組織。在低權力距離的組織中,員工參與企業內外不同層級的決策;而在高權力距離的組織中,員工傾向依賴經營者,由經營者採取集權決策方式,員工只負責執行。
在過去代工商業模式的時代,誰最能夠降低成本,誰就能勝出,因此,為確保決策速度,企業自然形成高權力距離的文化。如今企業期望轉型至較高利潤商業模式,需要以市場為導向和集思廣益的「探索式創新」,這時,靠經營者一人做所有的決策可能就不敷使用了。
據品牌顧問業者DDG指出,台灣企業這種高權力距離的管理文化,員工習慣於經營者做所有的決策,包括團隊合作也是執行經營者的決策。但如今面臨轉型壓力,經營者期待員工能更主動地參與做決策,可是員工並不認為做決策是自己的權利或責任,導致決策緩慢,以致沒有執行方向,同事間進而互相覺得不作為,內部僵局導致了企業停滯。
即使在紀律至上的軍隊中,也並非一味崇尚服從而拒絕創意,由下而上的創意發想若能暢通無阻,往往能發揮關鍵作用。美國班福特艦前艦長、基層領導管理顧問公司(Grassroots Leadership)創辦人兼執行長麥可.艾伯拉蕭夫在他的書《這是你的船》中,就舉出很多實例。
班福特艦鼓勵所有人提出新想法,改革工作流程,由此締造了許多海軍的紀錄。其所採用的創新做法,像是利用發射戰斧飛彈用的數字傳輸作為通訊之用,解決了伊拉克戰爭中通訊壅塞的危機;或是在高階將領登艦訪問時,在水兵餐廳而非軍官餐廳用餐,讓水兵坐在貴賓身旁,邊聊邊吃等,都帶來很好的成效,也激勵了官兵士氣。
以 身 作 則
一開始要鼓勵創新時,所有人都會遲疑,觀察領導者是否真心。另外一種情形,則是很容易演變成批鬥大會,彼此指責是對方的責任。
在組織的檢討會議中,常會遇到部門間彼此指責的情形,業務部門抱怨產品不好,產品部門抱怨業務部門向著客戶。這時作為領導者該怎麼做?是否也覺得這些都是各部門沒做好本分呢?若是這樣,不是也把責任往外推嗎?
為避免各部門相互卸責,有些領導者會乾脆杜絕這類溝通方法,認為放任這些想法只會削弱團隊精神,甚至會不喜歡這些提出惱人問題的部屬。
有些組織因此提倡溝通藝術,在提出問題的同時,學會先表揚,或是鼓勵私下溝通,而不要提到檯面上公開討論。然而,表揚之後還是要批判,聽者只會覺得我們不夠真心,而私底下溝通很容易造成同事間的疑心,不透明的環境難免會造成不公平或引發各種耳語猜測。
對此,約翰米勒在《QBQ!問題背後的問題》提出了解答,他認為凡人在遇到問題的時候都會本能地從環境和他人身上找問題。但面對任何問題,總有自己能夠做的部分,改變他人的最好辦法是實踐「自己怎麼做」。即使不能立即解決問題,也幫助我們克服了那些病毒般的負面情緒,讓我們專注在情勢發展和想出辦法上。他說的「問題背後的問題」,就是指我們怎麼面對問題,提出有價值的問題。通俗地說,就是提出「建設性」的問題。
學習型組織
凡事從自己開始,分享自身的經驗,包括失敗的經驗,這是一個好的溝通起點,有助塑造透明開放的企業文化。更進一步,領導者可以在團隊中打造學習型的組織系統,讓組織自然而主動地成長,而不是被動地等待訓練。
談到公司文化與學習型組織,世紀奧美公關、影響力學院創辦人丁菱娟曾成功打造內部學習平台,她採行的方式有二,一種是由所有主管輪流開課,一方面培養上台講課的技巧,一方面讓中階主管負起傳承的責任,讓主管感覺很有成就感和榮譽感。另一種是定期辦分享會,由各組輪流分享當月案例給所有同仁,尤其是失敗的經驗,大家就可以從中學習,避免走錯路。當組織不把失敗當成過失,而能從失敗中學習時,就不會讓檢討變成批鬥,人人都能自我檢視,也能彼此學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