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潭崇信禪師透過禪宗「佛心傳心、佛心印心」的獨特傳法，讓德山宣鑒禪師體悟，若以意識修行，不論修行多少世都無法成就；唯有當下頓悟，放下一切妄念，向心內求法，才有機會超越三大阿僧祇劫。
文／陳羿緻
龍潭崇信禪師，渚宮（今湖北江陵）人，唐代禪宗高僧，嗣法於天皇道悟禪師（748～807年），付法於德山宣鑒禪師（782～865年）。
《祖堂集》記載，龍潭崇信禪師原以賣餅為業，住在湖北荊州天皇寺附近，他每天都會準備10個餅，送至禪寺供養住持天皇道悟禪師，後經道悟禪師接引，出家修行。道悟禪師稱許他一直都知道要為善積福，如今又相信道悟禪師開示「修行是人生最重要的事」，便賜他法號「崇信」。
崇信禪師於道悟禪師處得法後，離開湖北，駐錫在今湖南澧縣的龍潭禪院弘揚禪法，世稱龍潭崇信禪師。雖然史上對龍潭禪師的記載不多，但從幾則公案中，以及祂對嗣法弟子德山宣鑒禪師藉機應教的故事，可以一窺其道法高深。
靈性不分性別 無礙修行成就
《景德傳燈錄》有一段僧人與龍潭禪師的問答，原文如下：
僧問：「髻中珠，誰人得？」師曰：「不賞翫者得。」僧曰：「安著何處？」師曰：「有處即道來。」
文中的「髻中珠」是指無與倫比的珍貴寶物，而修行人最珍貴的寶物，莫過於讓人成就的最上乘佛法。那位修行人問：「如何才能見證佛法？」龍潭禪師回答：「不賞翫者得。」因為在有相界，物質才可以觸摸賞翫，而真正的佛法、佛光不在有相界，而是在於無相實相法界，既無法賞翫，也不會有實質置放的地方。
所以當修行人又問：「安著何處？」龍潭禪師才會回答：「如果真有這樣的地方，我就告訴你。」因為佛法不是透過言語傳授，不像有相界的物質，只要告之擺放的位置，就能根據指示取走物件。佛法在無相實相界，必須放下意識，離相才能見證。
《景德傳燈錄》還有另一段故事，記錄一位女尼向龍潭禪師問法的始末。有一位女出家眾請教龍潭禪師：「我要如何才能成為僧人（男出家眾）？」龍潭禪師沒有針對她的問題回答，反問：「妳為尼修行多久了？」女出家眾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急著再問一次：「我還有機會成為僧人嗎？」龍潭禪師便問她「那妳現在又是什麼呢？」女出家眾聽了，不高興地說：「我現在是一位女尼，你難道看不出來嗎？」龍潭禪師見她未能領會他話中含意，只好說：「誰認得妳？」便轉身離去。
釋迦牟尼佛救世基金會總教授師覺妙宗明表示，這位女出家眾並不了解什麼是真修行，修行最重要的，是向內找到自性，見證自我本來的真面目。
龍潭禪師想提點女尼，修行是修內在靈性的境界，不是外在的色身。色身雖有男女不同的樣貌，但靈性並無性別之分，不論男女都不妨礙修行，修行成就的早晚也和男身或女身不相干。這位女出家眾執著於想成為男眾，表示她誤以為只有男眾才有機會修行成就，因為她不明白在法身世界、在佛的實相光明世界中，只存在大放光明的光體，沒有色身，當然更沒有性別之分。
放下識心 回歸本心
龍潭禪師的弟子中，最知名的是德山宣鑒禪師。禪宗史上赫赫有名的「德山棒、臨濟喝」，來自兩位禪宗大師特殊的「棒喝」教法，「臨濟喝」是來自臨濟義玄禪師，「德山棒」就是來自德山宣鑒禪師。
德山宣鑒禪師雖是龍潭禪師的法脈傳人，但他在追隨龍潭禪師修禪之前，修的是傳統佛法。德山禪師是四川人，幼年便出家，20歲受具足戒，很早就熟讀經典，精研律藏，尤其以講解《金剛經》聞名，享有「周金剛」美名。
後來德山禪師聽說南方有人在弘揚禪宗佛法，是自六祖慧能大師以來，代代相傳的禪宗頓悟法門，這與他素來對佛學的認知大相逕庭，他義憤填膺地說：「出家人必須修行千劫，才能學到像佛一樣尊貴莊嚴的儀態；必須修行萬劫，才能學到如佛一般具足智慧慈悲的言行。不經過千萬劫修行，無法成佛。」
所以，他對南方的禪宗法門公開宣稱所傳是「直指人心、見性成佛」的正法，還說禪宗歷代宗師都具有可以讓修行人一世成佛的無上妙法，十分不以為然，認為他們是邪魔外道，自己一定要到南方去推翻他們，以報佛恩。於是他擔起自己嘔心瀝血注疏《金剛經》的《青龍疏鈔》，離開四川往南行。
半途中，德山禪師遇見一位賣餅的老婆婆，他正好肚子餓了，便卸下擔子，買餅充飢。老婆婆看他停下腳步，指著他的書擔問：「這是關於什麼的文字？」德山禪師回答：「《青龍疏鈔》。」老婆婆又問：「是哪一部經書呢？」德山禪師頗自得地回答：「《金剛經》。」
此時老婆婆就說：「我有一個問題，你若是答得出來，就免費請你吃餅；若答不出來，你就趕緊離開吧。」她的問題是：「《金剛經》說，『過去心不可得，現在心不可得，未來心不可得。』請問你是哪一種心呢？」德山禪師一時被問得啞口無言，不知該如何回答，便立刻挑起書擔，繼續趕往湖南澧陽，探訪龍潭崇信禪師。
其實《金剛經》說的「過去心、現在心、未來心」之所以不可得，是因為這些心都是意識心，而意識心本來就變幻無常，所以無法掌握，只有內在清淨的自性本心，才是永恆不變的真心。所以禪宗第八十五代宗師悟覺妙天禪師開示，人的意識心和想法都是妄念，是不切實際的，修行必須放下這些意識心，回歸本心，回歸於「一體同觀」，與世界同在，與眾生同在，與佛同在。
被賣餅老婆婆考倒的德山禪師，當時還沒有見證到內在永恆不變的本心，所以無言以對，由此推測，當時他注疏的《青龍疏鈔》，只是用意識去解讀《金剛經》，並沒有契悟《金剛經》真正的妙義。
佛心傳心 點亮心燈
德山禪師抵達龍潭禪院時，直接走到法堂，開口便說：「久嚮龍潭，及乎到來，潭又不見，龍又不現。」德山禪師語帶挑釁，表示他雖早就耳聞「龍潭」的盛名，但來到龍潭禪院卻發現這裡既沒有潭，更不見真龍身影，龍潭禪師聽了，不慍不火地回答：「子親到龍潭。」龍潭禪師暗喻，德山禪師已經身在龍潭寶地──傳授佛陀正法的道場，卻有眼不識泰山，認不出來，表示德山禪師修行的境界尚淺。
龍潭崇信禪師為德山宣鑒禪師點亮蠟燭的當下，也為他點亮了內在光明的心燈，讓他見證佛心傳心的殊勝傳法。
德山禪師未能領會龍潭禪師的意旨，但他繼續留在龍潭禪院，想一探龍潭禪師的道法有多高深，是否真如坊間流傳所言，龍潭禪師傳的是「直指人心，見性成佛」的無上乘佛法。
某天晚上，夜深了，德山禪師還在龍潭禪師身邊，龍潭禪師便對他說：「時間不早了，怎麼還不去歇息？」德山禪師遂向龍潭禪師道晚安，轉身朝外走，但剛踏出大門，立刻又退了回來，說：「外面太暗了，看不到路。」龍潭禪師起身點了一支蠟燭，準備遞給德山禪師。
德山禪師正要伸手接下蠟燭，龍潭禪師卻一口氣將蠟燭吹滅，德山禪師當下豁然大悟，立刻合十向龍潭禪師感恩禮拜。龍潭禪師笑著問他：「你見證到什麼，就這樣對我禮拜呢？」德山禪師回答：「從今向去，更不疑天下老和尚舌頭也。」意思是說，他已經見證到龍潭禪師的修行境界非常高超，再也不會質疑「禪宗正法能讓人一世成佛」的說法了。
覺妙宗明認為，應該是龍潭禪師為德山禪師點亮蠟燭的當下，同時也為他點亮了心燈，而龍潭禪師瞬間將手中蠟燭吹滅後，雖然外在現象界一片漆黑，但德山禪師發現自己被龍潭禪師點亮心燈後，內在世界已截然不同，儘管外在環境處於黑暗，他的內在卻閃閃發光。
這時德山禪師才了悟，原來禪宗「佛心傳心、佛心印心」的特殊傳法，可以超越現象界時空，上師能夠將祂修行的證量（佛光）直接傳給受法弟子的心靈，而透過這樣的心法傳承，不一定要修行多少年才能證道成就，所以並非像傳統佛教認為要經過千百億萬劫的修行才能成佛。
過去德山禪師認為不可能一世成佛，是因為他的修行境界不足，沒有遇到明師；經由龍潭禪師示現「佛心傳心」的心法傳承後，他體悟到，若用意識修行，向心外求法，不論修行多少世都無法成就，不能超越三大阿僧祇劫；但若能持戒清淨，發一世成就的大願，又得遇證道明師傳真禪妙法，一朝因緣具足，成佛果報自然圓滿，誠如悟覺妙天禪師的開示，可以「一頓超三界，當下如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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