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虧的智慧

文／謝璦竹

吃虧到底是不是占便宜？當代管理學與心理學的看法不一。不過，「施比受有福」，「愛是恆久忍耐」，這些琅琅上口的勸世格言，一直深入人心。

在佛家的典籍中，有一部《百喻經》，武俠大家金庸曾在《笑傲江湖》中，借年輕尼姑儀琳之口引述過，頗有禪趣。

為照料重傷的令狐冲，儀琳說了一個〈以犁打破頭喻〉的故事。從前有個禿子，頭上一根頭髮也沒有，他是天生的禿子。這禿子和一個種田人不知為什麼爭吵起來，那種田人手中正拿著一張耕田的犁，便舉起犁來打那禿子，打得他頭破血流，可是那禿子只默默忍受，並不避開，反而發笑。

旁人見了奇怪，問他為什麼不避，反而發笑？那禿子答道：「種田人是個傻子，見我頭上無毛，以為是塊石頭，於是用犁來撞石頭；我倘若逃避，豈不是讓他變得聰明了？」

聽到這裡，重傷又心情低落的令狐冲果然大笑起來，讚道：「果然是好故事，這禿子當真聰明得緊，就算要被打死，也是無論如何都不能避開的。」見故事奏效，儀琳接著又說了個〈醫與王女藥，令率長大喻〉的寓言。

從前有個國王，生了個公主，這國王很是性急，見嬰兒幼小，盼她快些長大，便要御醫配製一服靈藥給公主吃，令她立即長大。

御醫奏道：「靈藥是有的，不過搜配各種藥材，再加上煉製，很費功夫，現下我把公主請到家中，同時加緊製藥，請陛下不可催逼。」國王答應：「很好，我不催你就是。」

御醫便抱了公主回家，每天向國王稟報，靈藥正在採集煉製。過了12年，御醫稟道：「靈藥煉製已就，今日已給公主服下。」於是帶領公主來到國王面前。國王看到當年的小小嬰兒已長成亭亭玉立的少女，心中大喜，稱讚御醫醫道精良，一服靈藥，果然令公主快快長大，命左右賞賜金銀珠寶，不計其數。

以上兩個故事，聰明的人一定會抗議，這跟吃虧有什麼關係？這是有沒有腦子的問題！確實，吃虧與否，其實不是事物的本質，而是有沒有智慧。

雖然，現實生活中沒有人會傻到讓別人打破自己的頭，但我們是否內心深處總害怕被別人欺負、看不起？我們斤斤計較、害怕吃虧上當的同時，心裡已經失去了快樂，難道不是跟打破頭一樣傻嗎？

而不想花時間等待的國王，不也是自以為聰明嗎？常人總以為，付錢的是老大，國王花錢買靈藥，豈知時間才是最寶貴的財產。我們每個人生下來就有時間，應該把握時間去做有意義的事。

柔軟、不計較的心

金庸不但是武俠大家，也深諳中華文化的精髓，他的小說常富於哲理，發人深省。舉例來說，金庸筆下兩個受盡委屈的英雄，一個正是前述的令狐冲，另一個是《天龍八部》的蕭峰，要說到吃虧的智慧，一定要看懂金庸。

同樣是受盡委屈，但兩個人物的結局，一個喜，一個悲，截然相反。為何如此呢？令狐冲被陷害後，看到從前的盟友同道即將遭難，仍暗中拔刀相助；且為免對方不肯接受幫助，還特地易容。他沒有急著洗刷自己的冤情，反而任由眾口悠悠，一派瀟灑，但最後冤情反而大白於天下，成為真正的英雄。

而面對殺父、殺母、殺師罪名的蕭峰，因為忍不下這天大的冤情，種下悲劇的種子。為了救治阿朱，他孤身一人勇闖聚賢莊，卻徒然結下許多仇家，最後千辛萬苦救下的阿朱，到頭來卻被自己親手誤打致死。故事結尾，蕭峰在遼宋之爭中，終因忠義難兩全，最後跳下山崖，以身死換取和平，令讀者不勝唏噓。

面對冤情與委屈，有幾人能做到瀟灑？瀟灑不等於一味吃虧，而是不計較，也就是一顆柔軟的心，一顆豁達的心。

運用佛法的平等性智慧，就沒有輸贏之爭。

要贏得感情　先輸點道理

現實生活中，大多數人沒有那麼大的冤情，但仍容易為小事而失了心中的寧靜。舉例來說，企業常遇到客訴問題。

前爭鮮迴轉壽司總經理、「一談就贏」談判公開班創辦人鄭志豪曾舉一例。一次，一家知名的冰淇淋業者因為弄錯出餐順序，加上一些應對態度方面的小問題，特地向他道歉，對方的語氣可謂誠懇，卻花了很多時間解釋事情的始末，好像是想要說服他：其實事發過程和他想的不一樣。

鄭志豪指出，道歉的目的是要讓顧客心情變好，很多人卻不知不覺變成在爭是非；「要贏得感情，得先輸點道理」，很多人在捍衛自己立場的同時，無意間會否定對方，但沒有人喜歡被否定。

禪宗第八十五代宗師悟覺妙天禪師曾以自身經驗為例，開解弟子凡事不須計較。妙天師父從前住在副總統官邸旁邊，後來因為同棟住進一位從事特種行業的「是非之人」，禪師便想把房子賣掉，朋友喜歡房子就在副總統官邸旁，感覺很安全，便詢問禪師要賣多少價錢？禪師記錯價格，少講了數字，整整便宜了1,000萬。

「但我不能反悔，因為我已經說出口了。」悟覺妙天禪師果然是一諾千金。

又有一次，因為921大地震，禪門在埔里的一塊地因地震致使地上物移位，變成「侵占」別人的地，對方要求禪師出錢買地，禪師也應允，但對方卻出天價，禪師因此拒買，任由對方拆掉房子的一角。

同時，另一邊地主所種的桂花也移位「侵占」到禪門的地，但禪師並沒有與對方計較，彼此相安無事。

平等法性智慧

吃虧不一定是占便宜，但占便宜的心態肯定要吃虧。禪師舉例說，一個人占別人便宜，別人雖然不說出來，但心裡都知道；小便宜占久了，一旦遇到真正的大事，別人就不會把事情交給他做，最終他還是吃虧了。

不計較的心，符合宇宙的根性，也就是祥和、萬物共生的平等性，修行人要具備這樣的法性智慧。

法性智慧是圓滿性智慧的基礎，證悟眾生平等、無爭無鬥，就能生起法喜的圓滿心。

悟覺妙天禪師開示，世界要和平，首先每個人內在身心要和平，就像禪師法語：「青青草原，藍天白雲，無爭無鬥，天倫之樂。」人與天地之間的天倫之樂，才是真正的天倫之樂；而世界一切不美好，必須從禪修開始改變。

「如果能真正做到一句佛法，人生的局勢就扭轉了，不需再聽第二句。所以我們要朝這個方向去努力，要認識自己的真命天子在哪裡，請祂出來教你。」印心佛法修的是心，用心，世間便沒有輸贏，只有法喜充滿，與源源不絕的智慧。